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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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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演员们开始试装、定装。 于拓为阮袭人准备的戏服是好几套非常中国的旗袍,蓝绿、湖绿、桃红、鹅黄等极尽亮眼艳丽的配色。阮袭人不禁对着衣服大皱起眉,她不以为自已适合这种华丽,或者说是俗艳的颜色。 她的表情一定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你听过张爱玲的“袖珍戏剧”吗?”于拓突然问。 阮袭人摇摇头。“什么是袖珍戏剧?” “张爱玲很喜欢研究衣服,她甚至自己设计衣服。她认为衣服是一种袖珍戏剧,对于不会说话的人,或不善于言词表达的人,这时候,衣服就可以帮他们克服这方面的困难。” “哦?” “张爱玲说衣服是一种言语,一种道具,一种随身携带的袖珍戏剧,将衣服当作道具,扮什么像什么,自然而然就能融入戏剧气氛中。衣服像是第二个自己,适切地提醒我们该扮演什么角色,或表达这个人的心情。例如穿上套装,你就是个上班族;穿上碎花洋装,你是个恋爱中的女人;穿上如丧考妣的黑色衣服,表示你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你总是穿着黑色衣服,你失去了什么吗?”她好奇地问。 他凝视她好久,“是的,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似叹息地说。 不知怎地,阮袭人突然难过了起来。她虽然没穿黑色的衣服,但她也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我去试穿衣服。”气氛变得很怪,阮袭人借故走开。 如果说衣服是一种随身携带的袖珍戏剧,阮袭人的确是需要一些勇气来演完这出戏。 当阮袭人穿上一袭蓝绿色的旗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洁白的颈子出现在于拓面前,他本漫不经心的眸子变得更深更沉更墨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眼底闪烁的两簇小火苗,传递着一种原始的呼唤。 好久,好久,“你……很美。”他沙哑地吐出一句话。 然而,他的眼神比他礼貌的赞美更毫无顾忌。他看她的方式像火,好似要将她的衣服燃烧起来;又像水,好似泡在水中,紧贴着整个身体线条的旗袍变得更紧身了,像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拥抱。 他爱她吗?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这么看她呢? 阮袭人在心里悄悄地问。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却也是个懦弱的女人。她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要拥有;害怕受伤,所以选择逃避,固执得以认只要自己不要涉入太深,那么就不会太受伤。显然地,这次她己身陷其中,逃也逃不了,也伤痕累累。 排了一小时的戏,阮袭人终于可以下来休息歇口气。她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走到角落,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观看着另一组剧组在舞台上展开排练。 隔壁不远处,于拓正与道具组人员谈论背景的摆设。 她转头注视背对着她的于拓,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于拓也在此时转过身,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定住,然后,他直直地向她走过来。 “你看起来很紧张。”他说。他仍然戴着眼镜,仍旧一身黑衣打扮,黑色的短袖上衣,黑色合身的长裤,黑色的长发仍然绑成一束,看起来独特出众,却又有着冷淡的疏离感。 “你难道不紧张吗?”她反问。 “一切尽其在我。”他说得轻描淡写,又极有自信。 “别说的这么若无其事,别忘了,你也是主角之一,可你却从没跟我对戏。” 仔细回想,还真的没对过呢。照道理说,于拓演出的“魅影”可是剧中的关键人物,他的对手戏除了她扮演的“金喜”外—别无他人。但奇怪的是,这几个月来,他除了指导她的肢体动作、对一下台词,就是没好好地和她对戏。 他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一抹淡笑挂在嘴角。“别忘了我是“魅影”呀!” “噫?”不懂! “大伟虽然是剧院的经营人,但他却更像一抹游魂似的只在暗夜出没,对剧团来说他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冥冥之中,他却牵引着每一个人,正如我是这出舞台剧的导演。”他的眼光掠过整个剧场。“在现实上,我可以说是大伟的另一个化身,控制着整出戏的流程。我虽然没有参于排练,但我却已经置于其中。” “就像“魅影”!”阮袭人恍然大悟。 难怪他总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演出,即使没有出言给与指示,但大家总会在他的眼光下调整自己的演出方式。喔,难怪他会亲自出马当她的专属音乐教授,因为金喜不就是这么受大伟的调教吗? 或者说,早在试镜那天,于拓就是魅影本身了。他的阴暗沉郁,他的若即若离,他的偏执疯狂,会不会就像魅影的面具,是一种引诱? 如果说,她与于拓之间的相处,正如金喜与大伟的翻版,都是戏剧的一部分,那么他安排她到他寓所练习、他的关心、他的温柔,还有那一夜的吻……难道也是演戏的一部分? 忽然间,有什么东西轰然撞击脑际,阮袭人的脸一阵苍白。 原来,这一切都是戏! 噢,她真是个大傻瓜,她怎么会以为于拓也对她有感情呢?一股羞愧感袭击而来,阮袭人只觉得自己好丢脸、好羞辱、好……自作多情。 发现于拓那双浓得化不开的眼睛正紧盯着她,她脚下一个踉跄。 “你不舒服?”他立刻扶住她的手肘。 “不……”岂止不舒服,她连说话的力量都快失去了。噢,她好想死。 于拓看了她许久,“我不喜欢。”他突然说。 “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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