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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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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但澄,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这种玩笑!再不走,你要赶不上飞机了!” “唉!”小阿姨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肯收,这是你爹爹娘娘的遗物,难道你真的不愿保留它?” 我摇头。果然是那两个人的作风!什么东西不好留,一本破册子,宝贝似地收藏着。 “唉!”小阿姨又叹了一口气,头低低的,看着手里脏脏旧旧的杨氏族谱。“杨舞公主,你难道真的忘了吗?大概吧!那时你还小。我七岁跟着黛澄到你家。隔一年,你跟着来了。小小的你,非常惹人怜爱。杨立斯总是抱着你,呵呵地笑着喊你杨舞公主,对站在一旁的我,也笑咪咪的喊我做但澄公主。杨立斯和黛澄都对我很好,我的日子过得很幸福。可是十七岁时,我对自己的身世感到自卑起来。你知道的,我跟着黛澄过来,依你们而生。杨立斯把我叫到跟前,郑重地告诉我,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气质与光华,是自身生命的贵族,都绽放着独一无二的光芒。当时他就是拿着这本族谱给我看,说杨家虽然没落了,他依然有着一颗尊贵骄傲的心。说完摸摸我的头,笑着问我“懂吗?但澄公主?”。杨舞,你爹爹娘娘虽然任性单纯,然而,你应该骄傲的。贵族遗风也许不可取,可是他们承负了杨家的精神。他们不要你庸庸碌碌的过一生,希望为你美好的年华,灌注一些瑰丽的记忆。虽然方法也许是错误的,可是他们爱你的心,苍天可鉴。收下吧!这是他们留给你唯一的遗物。” 小阿姨把族谱递到我面前,我默默接下。那两人真傻得这么离谱可爱!人都死了,还将这本破书当作宝贝,郑重地收着,等着小阿姨在他们的卧房墙上“太白捞月图”后的暗格发现,再传留给我。这真是他们唯一的遗物了,我不禁有点泪湿… “好了!我得走了!”小阿姨合上皮箱说:“这次大概要两个月才会回来。喏,我已经帮你申请了附卡,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算了吧!你还是留点现金给我比较实用。” “杨舞公主,贵族仕女随身是不带银两的!” 我扬扬眉,忍住笑,小阿姨的病越来越重了。我说:“没落贵族不讲究那么多的,但澄。再说,你总不能要我上市场买东西时刷卡吧!人家不当我是疯子才怪!” “上市场!小阿姨尖声叫了起来。“不行!你绝对不可以到那种地方,不合你的身份--” “但澄!”我不耐烦地打断她:“拜托你有点脑筋,别说我不是什么公主,就算真的是,你也别忘了,这是什么朝代世界,已经二十世纪了!” 爹爹娘娘一辈子没有下过厨房,沾过油烟,上过菜场,总有人侍候得好好的,但澄也一样。爹爹娘娘死前,家里由杨福夫妇俩在管事;杨福是从爹爹小时就在杨家了。爹爹娘娘过世以后,两夫妇年老体衰,膝下又无子女,就留在乡下。我把家具变卖,将所有的钱留给他们以为养老,老夫妇俩感激得涕零泪下,看了叫人好不鼻酸。 到了T市,跟着但澄住,但澄的厨房是装饰用的,根本不开伙,天天带我外出吃馆子,一顿饭下来,寻常人家可以过上三天。我说她太浪费,她淡淡地笑着,说钱赚了就是要花,丢给我一本折子,里头密密麻麻的。我算了算,八位数。 “你那来那么多钱?”我叫了起来。 “赚的,还有你爹爹娘娘给的。”她淡淡地耸耸肩。 我瞪着存折簿,不敢相信。 但澄上大学,就开始在外头兼差,走上伸展台。她身材高、体态好,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韵味,很得业界的喜爱。后来更打入国际流行舞台,成为神秘的东方之珠,Princess Denizen之名,闪耀在各媒体杂志资讯中。她的收入不错,我想。可是,才几年的功夫,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 “我要到T市那一年,杨立斯给了我五百万,又给了我一堆债券股票,田产地契,还有这栋房子。黛澄也给了我一堆首饰金钻。”但澄从来不称爹爹“姊夫”,都是直呼其名,就像她从来直呼娘娘的名字。“我把股票债券地产金钱全都卖了,把钱全堆在银行里,加上这些年四处登台表演的收入--”她耸耸肩。“天晓得是怎么堆成这么多的。” 老实说,有时我真怀疑,但澄才是爹爹娘娘的女儿。她的脾性、嗜好,甚至那种单纯烂漫,仿直是和爹爹娘娘一个模子印刻出来。爹爹娘娘负债一屁股,没让她知道,房子被查封时,她抱着一麻袋的钞票回来,想将房子赎回来。是我阻止她将“斯锋庄”再要回来,反正爹爹娘娘都不在了,就让它随风随尘吧!但澄想了想,买下一间小平房,让老杨福夫妇颐养天年。 平时,但澄把存折、印章全丢给我,自己光带着一张VISA卡;但澄身边从不带现金的。 “你这样不行的,光带着一张VISA卡,身上不带任何现金,那对你是很不方便的。”我说。 “啊!说的也是!”她晃了晃脑袋。 这天真的白痴!我不该这样说她的,可是但澄每每要叫我这样摇头叹气。她实在和爹爹娘娘真像!从前爹爹娘娘就是常常这样没脑筋的教我又好气又好笑…… 但澄走后这三天,我寻常地过着日子。上补习班,吃小馆、看电视、听音乐,偶尔兴起,舞上一段“邀月由”。 昨天晚上,我懒靠在床上看着电视,播的是“So-mewhere in time”,原名小说“A bit time return”改编来的,说的是时光倒流,主角回到过去的一段奇恋。 “时间”真是件神奇的东西,自然界所有律动在它控制下,相扣得好好紧紧密密的。波长是往前进的,所以催人老;逆流完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再说,如果真的可以顺着时光的逆流波长而回到过去,生命应该是回归至零,而不该是以现世等身的姿态出现在过去。 也就是说,二十岁的我如果顺着时光逆流波长回到过去,回到十年前的我,生命的形态变化应该是反成长回去十岁的我的形体,而和原十岁的我重合为一体--这样看来;时间逆流完全失了意义,因为生命如果像这样同势反成长,我希望以二十岁之身回到过去十岁的日子的目的希望就和其相冲突了。 不过,理论上是如此,可是,如果过程发生了什么变动,或者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差异存在,天知道究竟可以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到过去--我是说,如果真有这回事的话,天知道究竟过程中的神秘离奇是怎么一回事! 我翻个身,昏沉沉的。思考性的问题令我头痛,还是单纯地看它的风花雪月好了。我再翻转个身,视线碰触到那本脏脏旧旧、被蠹虫啃噬得差不多的族谱。它被塞在书柜的一角,委屈地缩在那里。 我探手将它取出来,半躺着,一页一页地翻着,萤光幕里,嘈嘈切切私语个不停。在湖边,女主角遇到从未来回来的宿命恋人了。她低切急促地问:“It It'syou?是你吗?我等待的人?命里注定的那个人?是的!是的!是我。男主角回答。 --第十七代杨公广斯,封靖安候。公端严不苟,不怒自威。 --第二十五代杨公昭斯,袭靖安候,加封镇国将军。公忠君体国,勤政爱民,成仪自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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