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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我说兰姊,”春香谄媚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说。你放心!我姑妈会为你主持公道,不会任你受着气不管。”说罢,瞄了我一眼。

  “杨舞姑娘,”严太夫人下定了决心。“我不管你和奇儿是什么关系,也不想追究太多,请你收拾收拾,我马上吩咐人送你出府。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她转头朝向一旁的婢女:“吩咐下去,要帐房送五十两纹银过来。”

  纹银?我睁大了眼睛。我忘了这时代也有交易这回事,他们的货币单位竟然真的是银子这东西!不知道还有没有银票或者铜吊钱这类的。

  我的惊愕在她们看来竟是可鄙可讥的穷酸相。也难怪!在那种既无人权、又无天理,贫富差距悬殊的社会,五十两,搞不好可以买下一个丫环。

  “不用了!”我挥手拒绝;我的道德观念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可以偷、可以抢但绝对拒绝嗟来食。但澄收留我是例外,她从没让我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事实上,我更像是那幢华丽洋房的主人。

  “不用?”严太夫人眉毛一动,像是有点意外。

  “是的,不用。不过,我想请太夫人帮个忙,派顶轿子送我到东城,我想回乡下。”

  宗将府远在东城,而严府却在西城口,倘若我抛头露面,这一路上,一定会有许多麻烦。

  “轿子?你想坐轿子?凭你也配?”春香说道,口气充满鄙夷。

  “那不关你的事!”我不理她,朝严太夫人又说道:“可以吗?太夫人?”

  这是我早打定主意要做的。想要救嫣红,自然得先从宗将府下手。到东城后,想办法混进宗将府,行事就方便了。严奇迟迟没有进展,我已等了二天;不能再等下去。现在她们这么一搅和,倒省了我不少事。

  我几近倨傲的态度,引起严太夫人的警戒,她盯着我,想探究出一些端倪。

  “你真的要回乡下?你到底是谁?真的是嫣红的远亲吗?”

  “那不重要了,太夫人,”我微微一笑。“重要的是,您到底能不能帮我这个忙──还是,您要我等严奇回来?”

  最后,我用了激将法,却因疏忽犯了一个大错。

  我看见媚蔷眼珠子一转,向春香咕哝了几句;春香遂起身在严太夫人耳畔低语了数声。严太夫人先是怀疑地看着我,然后回复原先冷峻威严的神色,她朝我点头。

  “好的,杨舞姑娘,我就帮你这个忙──来人啊!备轿!”

  “非常感谢您,严太夫人,”我点头向她示意。“也请您代我向严奇表达我的感激之意。”

  说这话时,我看见媚蔷又在向春香使眼色;那朵幽静清雅,一直不说话的兰花,脸色也微微苍白几分。我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她们的反应甚是奇怪。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轿子已经备妥。在我坐进轿子瞬间,我听到身后两个婢女在窃窃私语。

  “她居然直呼少爷的名字!”

  我回头朝她们看一眼,两人立刻住声,假装在忙别的事。真是的!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不叫他严奇,不然要叫什么?这些人真啰嗦,规矩一大堆。想来刚刚在里头,媚蔷和春香向严太夫人嚼舌根的,就是这回事,真是无聊透了!

  这是我第一次乘轿,感觉和搭火车差不多。不过没那么平稳,一起一伏的,应该更象是坐船。那种律动,真是舒服极了!我闭上眼,盘算着到了东城以后该怎么行动。

  一路上我都把轿帘垂低,原先我是想掀开一条小缝好认清这些街巷,后来想想算了,还是先把事情盘算好,以免临时慌了手脚。

  轿子停了下来,轿夫吆喝着:“到了!姑娘!”

  我打帘望出去,不像是街头的景象,轿夫也不见踪影──他们怎么会丢下轿子走了?!我起身离轿,才抬头,一袭闪闪发亮的银袍,耀晕了我的眼眸。银袍后,角落处,各散着黑衣装束的卫士。怎么会?该死!她们竟出卖了我!

  我回头一看,大门敞开着,一列卫士捍守在两旁;一竖抖擞飘扬的旗帜,银亮的布片上两个大大耀亮的黑字:宗将。

  可恶!她们竟吩咐轿夫将我送进了宗将府!可是她们怎么敢随便就这样将人送进宗将府!不怕激怒宗将吗?──是了!只要声称我和嫣红有关,不就领了大功一件?!我真该死!

  我相信严太夫人最先是愿意帮助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从春香对她耳语以后,她的态度变得有点奇怪;还有那朵兰花苍白的脸,婢女的那席话──啊!莫非是我那两声“严奇”叫坏了事情?!我直呼严奇的名讳,又自称是嫣红的远房表亲,她们怀疑我和严奇有什么暧昧的关系,为防不测,正好落井下石,将我送到宗将府解决麻烦!

  可恶!都怪我太疏忽了!

  我缓缓回过身,和他面对面相对峙,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他冷漠的神情一如那日清晨。

  他身形微微一动,两名卫士持着长枪,走到我身后,逼迫我前行,我被迫跟着他的身影,走进内院,步入一处宽敞的殿房。

  王府的气派果然庄严壮丽,严府是无法和其相提并论的;我原以为严府已经够富丽堂皇了,没想到宗将府更夸奢、更矜饰。

  他屏退左右,寒星一般的眼光扫射逼来。

  “你叫杨舞?”冷!那声音。

  这个人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一种压迫感。剑眉里怒含一种肃杀的英气,星眸中泛闪着股股逼人的寒意,混身一股凌人的威势。若说严奇具有着将相的气质,那这个人无疑充满了王者的风范。他轻轻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让人不禁俯首、不禁叩服。

  我还是一身阿拉伯女人般的装束,站立在这宽阔的殿宇里,觉得一种孤立,无所遁形。

  “你抓了嫣红和龙太?”我没有回他的话。

  他走近我,揭掉我的面纱和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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