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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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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杜夏娃跟着出去。 冰凉的水让午后的昏沉清醒不少,堆积了一腔的躁热,沦为肺腑的沉淀。陈明珠一边冲水一边喊着舒服,水声哗哗,撞激着洗手台,溅了她们一身湿。 “哇啊!好凉!好舒服!”陈明珠仰起头,心满意足地叹出一大口气。 杜夏娃抬脸看她;水珠犹挂在她脸上,倒像泪痕。她们这两座孤岛,把山脉铲开,也许是两颗巨大的石头,也许,同质同属。 陈明珠回过脸来,啊了一声,指着她身后。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走廊那端,沈亚当正朝向这里走来。 陈明珠说:“大概是要找你的。我先进教室了。” 她站在原处不动,等着沈亚当走过来。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但到现在她还是想不通杨安琪为什么突然对她松手。 “杜夏娃。”沈亚当笔直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笑。 杜夏娃勉强回个笑。阳光艳烈,残滞在她脸上的水渍早已被烘干,留下僵硬的痕迹,稍一牵动,便能清楚感受到肌肉的拉扯。 “唔,天气真好。”沈亚当举手挡挡太阳,开场白式的寒暄。略等了一会,看杜夏娃无意答腔,干咳一声,接着说:“那件事——杨老师已经接受你的道歉,答应不再追究,所以你不必担心了。” 不知为什么,他竟无法将杜夏娃和其它的学生同视为一体。那些学生和他说说闹闹,彼此并没什么距离,但她们看起来就是“学生”,就有“学生”该有的样子,不管思考、行为、说话的语气,甚至嘻笑嗔怒,都有依循的模式。杜夏娃却太过于沉默,不肯被驯服,自外于团体,似封闭又若自我,与人疏离。他觉得他有义务引导她,那是他身为师长的责任。 “谢谢。”杜夏娃简单表示感谢。其实他们几乎天天打照面,他大可不必这么郑重通知她这件事;而且,也未免拖得太久了,她果真要被定罪,也早过了时效。 沈亚当回头望望在教室内聊天谈笑的同学,再回望杜夏娃略显冷淡的容颜,对比是那么明显,不由得暗暗摇头。 “我看你好象很少和同学在一起。”他自然表露出关切的姿态。“这样不太好。尽量放开心胸,多和同学接触,别太封闭自己。你们这个年龄,是最容易交到朋友的。你应该多主动和同学来往,别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想,她就是和别人太疏离了,所以对人没有热情。 “我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自由又自在。”杜夏娃对他的长篇大论轻描淡写挡回去。” “自己一个人怎么会好,人不能遗世独立,需要朋友互相扶——” “沈老师!”沈亚当说得口沫纷飞,冷不防却被一声嗲声嗲气的呼唤打断。 他愕然抬头,眉间顿现一丝尴尬,只那么一刹那。他很快扫过杜夏娃一眼,见她表情依旧,才略为放心。 因为背对的关系,杜夏娃先听到这声嗲声嗲的呼叫,然后闻到一阵浓郁刺鼻的味道,最后才看到杨安琪腻人的甜笑。当然,她是对着沈亚当笑的。她一靠近,那股刺鼻的味道更加稠烈。这么热的天气,擦这种气味这么浓郁的香水,让人不由得觉得烦躁,体内因子直要冲动不安起来。 杜夏娃连忙屏住呼吸。香气是附着于女人身上的体味,用来催人发情、惹人烦躁。她不喜欢这种人工的味道。 “杨老师。”好香!沈亚当不禁用力深深一闻。 杨安琪嫣然一笑,妩媚多姿。她把手上拿着的一盒巧克力递给沈亚当,波眼一招,笑说: “喏,这是一位朋友送的,加了威士忌。我会醉,不能多吃。沈老师拿去尝尝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沈亚当伸手接过。加了酒的巧克力,就像女人身上附着的香气,他是爱吃的;但也不能吃太多,怕会吃撑,偏偏又拒绝不了诱惑。 双手交递时,两人的手不小心地微微交迭一起。杨安琪掀起眼皮飞快地瞅他一眼,抿着嘴笑,笑得有如初识男人滋味的少女,饶有暧昧的意味。 沈亚当也飞快瞅她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杨安琪眼尾一勾,这才摆摆手走开。 余香袅绕,空气中仍残滞着人工的化学香料,足以让一朵青莲花闻了窒息。等杨安琪走远了,杜夏娃才小口地喘气。 沈亚当打开盒子,丢了一颗进嘴里,顺势将巧克力递给杜夏娃。杜夏娃本能的屏住气息。她一向不喜欢黏人的巧克力,害怕那种太甜腻。摇头说: “谢谢,不用了。” 日晒往廊内逼进,热气一波波袭人。她不想再待下去,转身走开,突然得叫沈亚当没提防。 “等等!”沈亚当追喊,嘴里还含着巧克力。 她装作没听到,径自走进教室。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大半的座位都有人抱着书本在死啃。她摊开课表,整个下午每堂都有随堂考,眉头纠结起来,简直烦透了。她推开桌子站起来,陈明珠随着疑惑地扬起脸。 “我去保健室,如果老师问起,麻烦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去睡一觉也好,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除了陈明珠,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开。保健室位在底楼的角落,发着霉味。 她把棉被踢开,双手搁在脑后,瞪着天花板。天花板上的花纹凝视久了,竟分裂出另一个空间,像黑洞,她觉得自己慢慢被吸进那里头去。 好一会,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开始感到凉意,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勉强睁开眼睛。 “夏娃,起床喽。”陈明珠伸出五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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