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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紧要的,便是刷牙、洗脸、洗澡和如厕这四件事了。

  她已经便秘很多天了。每次上茅房都得捏住鼻子,还得小心踏脚处,免得一不小心掉进粪坑,还得小心它喷弹上来,底下是万蛆钻动;而且茅房老是有怪风吹进去,屁股凉飕飕的。

  赵总管命人把她丢到柴房,一天一夜了对她不闻不问,又不给她吃喝。

  可即使没吃没喝,还是得嘘得拉。大的可以憋,但小的总不能嘘在裤裤里吧。这柴房又无处可——呃,总之就是那样了。只好借角落的地方一用。

  洗澡都是“干洗”的,汗巾用水沾湿了,擦擦便了事。水又不是龙头一开自然就会来,都是要一桶一桶提的,还得觅柴烧火,下人们哪能那么奢侈天天洗澡。进赵府之前,她趁半夜四下无人,在小溪狠狠洗个痛快,可一边打哆嗦,冻得牙齿直打颤,心脏差点麻痹。这会儿,她不知多少天没洗过真正的澡了,大概都可以搓下一层泥球,跟腌菜差不多。

  洗脸也是,只能清水干洗。皮肤绷又干,又没眼霜乳液的,容易便长皱纹,只能靠天然油脂了。还好小红穷归穷,仍是爱漂亮,采集野花自制一种天然花露水,她离开时,送了她一些。对皮肤保养勉强算是有点小补。

  至于她这口好不容易忍受了牙医无数次摧残才得以保全的牙齿,真怕会掉光了。每每只能用盐漱口,或用手或杨柳枝揩齿。在小红那里时,小红穷,所以大抵都用青盐揩齿漱口;小红折用杨柳枝,将两端打扁,打成须状像刷子,蘸点青盐或齿药刷齿。进了赵府,她们给她一种膏蘸来揩牙,用的还是杨柳刷。不过,爷们用的当然不一样,就是地位高一点的下人用的也不同。他们的牙刷子是用马尾制的;爷们的牙刷子还皆讲究地用骨柄。

  此外,皮肤的保养、头上这三千烦恼丝等等……皆是麻烦、皆是问题。官宦或富贵人家固然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可平民百姓穷人家,哪能那般奢侈。像她被丢在这柴房里,一身又臭又脏,简直跟条咸鱼差不多。

  什么霸主、什么阔少、什么浪漫、命运式的邂逅——啊,去去!再如此下去,她只怕要多老十岁!

  “蕊珠姐……”细细的蚊叫声打断她的思绪。藕生取了水来。

  可尚不及接过藕生递过的水,忽然传来隐约的人声。

  “糟了,有人来了。”藕生一惊,吓得差点失手打翻水。

  “你快躲起来。”听脚步声正是朝柴房这头过来。

  片刻,赵总管领着几名家丁与婆子,从院子那头出现,掉了几千两似直冲着柴房而来。

  “怎么办?二爷直到现在尚未醒来。”赵总管踱来踱去,不时抓抓嘴鬓上的须,无计可施。

  咋儿个傍晚,二爷几乎是被随从从云架着回府的。一入府,几乎便倒下了,浑身滚烫仿如着了火似。身子一向硬朗健壮的二爷忽然倒下,简直把人急坏了。

  从云不语,垂手立在床侧,额上满是汗珠,身形微微晃动。

  “云爷,你从前日夜里就没合眼,我看还是去歇会儿吧。二爷这里我来就行。”从云一路护卫二爷回府,整日整夜守在二爷榻旁。他亦是浑身滚烫,强撑着。

  “不。赵总管忙了一日了,想必十分劳累,二爷由从云照料便行。”向来沉默寡言的从云,脾性也跟他主子一般。

  “可……”从云只听二爷的,连大爷都使唤不动他。赵总管只得摇头,又抓抓鬓旁杂冒的须根。

  门吱呀一声,赵府大爷赵子宣推门进房。

  “子昂醒了吗?”赵子宣身量中等,一脸方正。

  “二爷一直昏睡不醒。”赵总管摇头。“大爷,时候尚早,您怎么不多歇会。”

  “赵府的‘阎罗’倒了,大哥他当然睡不着。”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的声音由廊外传进房里。

  随即,一名俊秀、表情清朗,一身月牙白装束,系着葱白腰带,腰下垂系着一块翠绿玉佩的青年公子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另一名同样装束,服色较深,年岁看起来较轻的年轻公子。

  见两人进房,从云没动,只是颔首行个礼。

  “子扬、子林,你们两人也来了。”赵子宣颔个首。

  “三爷,您怎么这么说!”赵总管苦着脸。都什么时候了,他急得如热锅上蚂蚁,这三爷倒还有兴致玩笑。

  “瞧你急得。大夫怎么说?”

  “请了几位大夫,都说二爷是招了风、受了寒,加上劳累过甚,都积蓄在脏脉了,这才一发不可收拾,高烧不退。”

  “我说嘛,平日我就劝二哥没事随我一道逛逛花楼,调剂心神,他偏就是不听。”

  “三爷,”赵总管又苦起脸。“二爷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说这些。”

  “我这是替二哥着想啊。”语气轻快,近于轻佻,倒似几分幸灾乐祸。“赵总管,我瞧你双目无神、两眼发黑,一天一夜未合眼了吧?恐怕我二哥尚未醒转,你就先倒下了。”

  “没法子呀,二爷院里全是些男丁跟婆子,粗手粗脚的,我不放心让他们照料二爷。”

  “二爷有从云照料便行了。”从云开口。

  赵子扬斜睨了睨从云。“是啊,我二哥最信任你了,从云,有你在,大哥、子林和我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可从云,我瞧你肩斜臂晃地,大概也受了风邪,烧得不轻吧?”

  “噫?”赵子林离得近,听三哥子扬如此说,才留了心,发觉从云额上逼出的细汗。讶声道:“从云,你满额是汗。”碰了碰他。“哎呀,你身子好烫!”

  “我没事的,四爷。”

  “福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赵子宣责备道:“从云都高烧成这样了,你还不让他歇息。”

  冤枉啊!赵总管愁着眉道:“我劝了云爷几次,请他去歇息,由我来照顾二爷,可他不听我的,我哪有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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