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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春夏再这么邋遢下去,就怕那些劣质的东西全跑进她的骨子里,坏了她内里质美的胎胚。

  “还好。谢谢你来。其实你忙,实在不必常来探望,医院这种地方,不是什么有趣的场所。”

  “别这么见外。我跟学长就像兄弟一样,来探望嫂子是应该的。”

  颜冬玉领情的微笑一下。病了这大半年,和郑旭阳光是打照面也看熟了,对他不再生份。她拍拍女儿说:

  “春夏,快叫郑叔叔。”

  “郑叔叔。”春夏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春夏乖。还记不记得叔叔?”郑旭阳很为这个小孩心疼。

  “记得。”其实春夏一点都不记得。

  郑旭阳伸手要抱春夏,春夏躲避不依,缠着颜冬玉。颜冬玉对郑旭阳露个歉然表情,说:

  “小孩子就是粘妈妈。”低头柔声说:“春夏,乖,郑叔叔最疼你了,让郑叔叔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不好。”春夏不肯。

  “这孩子真是!”颜冬玉抬起头,望向站在一旁像木头人一样的连秋风,说:“天气这么好,秋风,你陪旭阳到外头走走吧,别老是闷在病房里头。﹂

  连秋风张开嘴,似是不愿,半晌吐出话,却说:“ 春夏,你留在这里陪妈妈,要乖,别吵妈妈。”

  春夏安静点头,小脸倚偎在颜冬玉怀里。

  两个男人默默走出去。

  走到医院前院的草坪,郑旭阳迎着阳光,总算说:“学长,你再这样下去不行。”

  连秋风明白他说什么,苦着脸,说:“我知道。”

  “知道是不够的。你有没有照过镜子,看过自己是什么样?你这样子,嫂子会担心的。”

  连秋风呆半晌,然后垂下头,十分丧气。“我知道。但我没办法,我忍不住。”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忍不住也要勉强去忍。还有春夏呢,你想到她没有?你

  看看她变成什么样子了?!”到最后语气成指责。

  连秋风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随即又回复木然表情。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垂着头说:

  “我知道我疏忽了孩子。但这时候,我实在顾不到她了。我……旭阳,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明白,学长。”郑旭阳拍拍他,“让我来吧。在嫂子病情稳定前这段期间,暂且就让春夏到我那里吧。你专心照顾嫂子。”

  连秋风无言。这当口,他实在想不到女儿了。

  而这一“暂且”,连春夏就再也没有回去连家过。

  第二章

  2

  郑旭阳带春夏回家,对太太儿子女儿解释原委,说:

  “春夏暂时就跟我们住在一起。来,春夏,这是郑阿姨,关昭哥哥和关玲姐姐。”

  春夏像机器娃娃一样,任着郑旭阳牵动。

  “可怜的孩子!”郑太太如同慈母一般先伸出手搂住春夏,“不要怕,有皖姨。皖姨会好好疼你。”

  关玲羞怯地拉住春夏的手,努力挤着笑容。

  郑关昭没那么热心。年纪不同,他没那心肠。事不关己说:“爸,你要带几个毛头回来都无所谓,只要别叫我当保姆就成。”

  关昭上郑家夫妇不约而同白儿子一眼。

  “春夏,”郑旭阳弯着身子说:“以后你就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懂吗?”

  小春夏机器娃娃似透明的眼珠一 一照过郑旭阳、郑太太、郑关昭及关玲,最后

  停在郑旭阳身上。

  “爸爸呢?”没有九岁小孩的呢哝似软语,反而有硬度。

  “爸爸在医院照顾妈妈。叔叔会常常带你去看妈妈和爸爸,但春夏要乖、听话。懂吗?”

  “嗯。”一听能见爸爸妈妈,春夏很快点头,“春夏会听话,郑叔叔要带春夏去看爸爸妈妈哦,一定。不能骗春夏。叔叔要跟春夏勾指头。”伸出小小的手。

  “好。叔叔跟春夏勾指头。”郑旭阳笑开,蹲下去迁就小春夏,粗大的手指勾住春夏小小的手指头。

  春夏这才满意地笑了。关玲也跟着笑。

  “小鬼头。”郑关昭不在意的咕哝一声,倒佩服他老头有那等耐性和时间和小毛头穷耗。

  春夏倒听见了,也听出那语气里的漠不关心,直觉认为这个郑关昭是不喜欢她的。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她又不是永远要待在郑家,只要她妈妈病一好,她就可以回家了。

  心里这么想,在郑家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过。

  事实上,郑旭阳一点也没亏待她,关玲有的,她都有,拿她当女儿;郑杜皖对她也不坏,温言软语,该做的也都为她做;而有一点内向且害羞的关玲,很高兴有她这个伴,从不曾排斥她。就连漠不关心的郑关昭,碰到面了,也会聊表关心地像换小狗一样摸她的头。

  但春夏最讨厌郑关昭这个举动。她不想当小狗。她看过很多人家里养的小狗宠物,总是摇尾乞怜得厉害,乞求饲主的关心,那嘴脸实在很难看。就好象郑太太养的“玲玲”一样。她很不喜欢那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小狗。

  因为心里有这样的嫌恶感,春夏从不露出宠物的嘴脸,也不像宠物那样摇尾示好乞求主人的关注。如此,无形中也少了一些寄人篱下的退缩感。

  她满心期待。期待他们一家三口早日去儿童乐园。

  这个心愿却、水远无法达成。

  颜冬玉的病情坏到不能再坏,癌细胞把她曾经的丰盈水灵全都吞噬掉。春夏被带到她病床前时,她只剩蜡黄的一层皮挂在骨架上,一口气吊着。

  “妈妈……”春夏哭起来。再钝,心里也知道母亲不对劲。

  “春夏……春夏……”颜冬玉像鸡爪子的枯骨手使尽力气握住女儿的小手。

  病房外,连秋风红着眼,两眼布满血丝,一眨,泪水连鼻水就流下来,痛哭失声。他知道妻子不行了,再也忍不住。

  郑旭阳拍拍他,也无意相劝,让他哭个痛快。

  “爸爸在哭……”春夏听见。她一边抽气一边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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