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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连着几声喊叫,沙昔非睡意大半被近在耳膜的噪声戳失掉,着实清醒了一半又一半,再想睡都多了几分费力和辗转。

  “吵死了!”醒得她不禁有几分恼。

  先前她睡意蒙眬,意识清又不清,大半的人处在感官的知觉和混沌的模糊之间。但被卓晋生连声这么一吵,那片清醒的地带逐渐扩大,将瞌睡的空间驱逼得一寸才地萎缩消褪。

  “醒了?”卓晋生看看她虽尚惺松的眼,以及怏怒的神色,确定她的确清醒了。

  沙昔非倒一点也不感激他的“好心”,恼瞪他一眼。看看四下没人,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几点了?陈嫂呢?”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大呵欠。

  “快五点了。”卓晋生想也不想便回答,对那个呵欠不动声色。“陈嫂在厨房。你找她做甚么?”

  “还能做甚么?”沙昔非悻悻地,怨气又起,一点恼他的明知故问。“趁现在没人正好。你得跟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过了,你不必知道那么多,尽管扮演好我还没过门的妻子就行了。”

  “我怎么能不问清楚?状况完全不对,这戏叫我怎么演下去?该说的你都瞒着不说,又叫我不必管太多,让我跟只笨老鼠一样,被要得团团转。你到底甚么意思?”沙昔非愈说愈是不满激动,愈显得气急败坏。

  本来她还以为这桩买卖稳赚不赔,来这里扮演两个月的少奶奶,吃喝享乐又有人同侯,天晓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来了三四天,她连这些人到底是甚么关系,都还搞不清楚,而那个死老太婆,更是根本存了心在虐待她。

  自她到这里以后,这三四天,每天早上不到五点钟,卓老太就到她房里,将她从床上挖起来,毫不客气地吩咐地做这做那,到厨房帮忙炊煮的家事,然后洗濯清扫等,举凡煮饭、洗衣、扫地、擦地、清扫、买菜等,一大堆工作;下午有空还得拨出时间,到那占半条街长的店铺帮忙。卓家的店称,大都请有专人管理经营,她去了只是被使唤做杂工。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杂务和工作,几乎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忙到晚,简直成了二十四小时的全日女工加女佣。

  这是卓老太的诡计,她先前挖在前头的所谓“规矩”,那话里言间,既不承认既又半允的吊诡,就在这里。一方面不承认沙昔非的“身份”,一方面又藉此“名正言顺”地以繁重的家务和工作虐待她,要她“知难而退”。

  被虐待了几天,她就已瘦了一圈;再待到两个月,她想她大概只剩一层皮包骨。

  而卓晋生对此无关紧要,不闻不问的态度,实在教她光火气结,可是她能逮着他私下诘询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卓老太像只猎狗一样。存心地不让她和卓晋生接近。

  “我真怀疑,以你的“情况”,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忙。你干嘛找上东尼和我?好玩?”她开始怀疑,卓晋生到底是存甚么打算。她看他根本没有诚意,只是在寻她开心。

  “如果只是为了好玩,我何必花那么多钱请你们帮忙?”卓晋生机巧地反问。说话时,成了习惯似的,冷不防将沙昔非逼靠到墙边,一手撑在墙上,逼围住她。

  他之所以会找上沙昔非,一来是因为受够了那些现实虚荣外加肤浅的女人;二来是因为对她那惊鸿一瞥而却一直模糊不了的印象。反正都要找个“替身”的女人来,找沙昔非这种职业爱情戏子来扮演爱情,省得麻烦。

  他对她,开始就是有点无聊的好奇。她给他的感受很不一样,粗俗归粗俗,却有种一股强大天釉的磁力光采。

  “是吗?”对他的狡辩,沙昔非半信半疑。天晓得有钱人有时就是会干些无聊事。她质问道:“你要我帮你解决问题,可是你又甚么都不说清楚--我以为是你父亲的,却是你舅舅,险些露出破绽。这戏要我怎么演?”

  “很简单。你只要把握一个原则,专心演好我的未婚妻就可以。知道太多,其实并无意义。你就算甚么都不知道,也可以演得很好,不是吗?”

  话虽没错。可是,她可不愿甚么都无知,蠢得像只笨老鼠,被人要待团团转。

  “说得简单!你那个太上祖奶奶,根本存心在虐待我,你倒是有没有眼睛看?”提到这点,她就一肚子火。

  卓晋生比个勿躁的手势,显得笃定说:“你别心浮气躁。我奶奶是故意那么做的,她故意要你做沉重的家务工作,就是要你受不了,自己离开这里。”

  “我当然明白。可是,照我们的约定,我必须在这里待上两个月。是两个月!天天被她这样虐待,怕到时我不只剩下一层皮包骨,成了僵尸。”

  “没那么严重吧!”卓晋生被她夸大的形容惹得不禁笑出来。“你必须坚持下去,让我奶奶明白我的坚持。她赶不走你,就没办法强迫我接受她的安排。”他睨睨她,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这样吧!我把酬劳再提高两成,这两成由你独得。不必跟东尼王分账。怎么样?”

  两成?那就是十万喽。沙昔非沉吟一会又斜瞪他一眼,心里快速盘算着。

  “成交!”这实在是勾人的诱惑,不赚白不赚。

  “很好。”卓晋生一点也不惊奇,那是他意料中的回答。“等事情办成,我就把余款付给你。”

  “你最好准备现金,我不收支票或信用卡那种东西。”她是绝对的现金主义者,不吃信用卡那一套。

  “那当然。”卓晋生撇撇嘴,勾笑了笑。一丝嘲蔑讥讽。

  在找上沙昔非之前,他就大略打听清楚有关她的事情,倒挺详细她那种实际和崇物拜金的性格。而同样的现实和虚荣拜金,但因为她和那些对他有所企求的女人立场不同,她并不像那些女人为钱而以身接近他,是以他反而得以一种距离和心平气和的态度看待她。

  她摆明了为钱扮演爱情,摆明自己职业爱情戏子的身份,较诸那些凭借外表青春换取情爱和身份地位金钱的女人,反倒让他能够容忍,甚至产生无聊的好奇。隐约中,还夹杂了一股奇怪,不明骚动的感觉。和地心引力相仿,身不由己地会被吸取去注意。

  “对了!”沙昔非小心地避开他撑在墙上逼围住她的手臂,寻个空隙呼吸。说:“刚刚跑出去的那个人,是你妹妹吧?她好像在哭,怎么回事?那天,我听你老弟的那些争执,你们两兄弟好像都对那个宵贝妹妹有意思。喂,你该不会真的和你老妹搞乱伦吧?”

  “这不干你的事,你少多嘴!”卓晋生霎时变脸,阴沉沉地,凶下脸来。“你只管做你该做的,其它的事最好少管!”

  看来那个卓瑶是个禁忌,也是症结。沙昔非识相地耸耸肩,不管就不管!她的原则是,帮助人一定要有回报酬劳;没的惹得一身晦气,她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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