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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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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清和没说什么,只是投给他一眼无言的了解。 “我就知道太迟了……太迟了……”沈冬生自言自语,喃喃的。 蔡清和再次拍拍他肩膀。 难怪大冷天里,他要一个人喝闷酒。醉了省事。男人就是这点好消磨。 问题是,醒来以后,还是依旧。 “吃吧,先填饱肚子再说。”蔡清和一古脑儿倒了另一大盘满满的薄猪肉片。想起什么似的,对沈冬生笑说:“不过,没想到你会有这种罗曼蒂克的烦恼和苦闷。”又劝了沈冬生一杯酒。 今宵有酒,就过今宵再说。 剩下的,明天再说。 不知道是谁说的,“没有人是一座岛”。好像是那个叫约翰但恩(John Donne)的家伙,平时无所事事走走看看时,随意浪漫的脱口说说吧,他也不确定。 总之,说这句话的家伙,很浪漫的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牵个喜马拉雅山脉黏在一起,峰峰相连,脉脉相接,拖泥带水的分割不清。 可是,依他看,恰恰相反。每个人都是座岛,而且还是孤岛,彼此互不相通也不相连,只能依靠桥。不过,大海茫茫的,要筑座桥,那实在太困难;所以,到头来,每个人还是都各自为一座孤岛。 他和荷莉——唐荷莉,他半新不旧的女朋友之间的关系,大概就像是这样。尽管他们一星期大概见三次面,他的孤岛还存在着一大片蛮荒地带。 怪不得他会这样想;他其实一直都这样想。 还有四十分钟才下课。沈冬生看看手表,有些烦躁。他和唐荷莉约好六点在“塞内加尔”碰面。以往这时候他或多或少会有一丝期待——起码,总比在课堂上无聊发呆好;但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不见了。他怀疑,他是否是为了这理由而和唐荷莉持续约会见面的,因为发呆的时间若多了,难免东想西想,他不想那般的胡思乱想。 他再看看时间,还有三十八分钟才下课。学生都很安静的在作画。他给她们一个题目,叫“想象”。意思是随她们去涂鸦。时日越久,他越来越草率,反正在升学的高中里,除了术科专班,也没有人认真看待美术这门课。 一开始,他还算有些理想;还年轻的时候,难免还觉得挫折,久了,便麻木了。反正升学挂帅,这种美学课不重要,常常被挤到边疆时间地带——比如礼拜五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更老是有其它科老师来借课,这个挪一点,那个腾一些,上课时间被分割光,烦不胜烦。 然而,今天,他压根儿不想上课,偏偏却没有半个人来借课。真是! 这就是人生。 “老师!老师!” 学生叫他,他没注意,回过神,却见几个人笑成一团。 “什么事那么好笑?”沈冬生问。这些小女生还是那么爱发笑。 “没有啦!林晓惠她——” 几个小女生叽叽咕咕的,说不到两句话又笑成一团,他根本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实在,有什么事真的那么好笑?看她们笑成那样,他都替她们觉得嘴巴酸。 他摇摇头,目光忽然一个错乱抑或看花了,幽暗的角落浮贴出一个身影。 是她!不笑的她—— 他踉跄一步,身上的毛孔都紧张起来。 啊!徐夏生! 学生奇怪地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失态了,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奔到教室后头—— 没有。人影不见了。果然! 他定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是他看花了,她不可能会在这里的。他甚至不知道这此际,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然而他却在大白天里,看见缥缈的海市蜃楼。 收到那张信卡,是半年前的事。这中间的日子,他时时疑惑,这此际的她,会是在哪里? 明知道多想无益,他还是不禁。 他的心,从没有这么失落过。可是,奇怪,好像他一开始,其实就是这样了。他那些个年轻岁月,他一直是这样的。所以,怎么能算是失落?只是他的性格。 只是……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只是忘不掉那个名字,脑际里时而会撞进与她两眼相对的那岁月。 匆匆赶到“塞内加尔”时,已经六点过十多分了。沈冬生站在门口略微张望一下,唐荷莉已经在靠窗的座位上,正朝着他挥手。 “塞内加尔”是这几年新兴流行的连锁咖啡店,里头什么都卖,就是不卖水和绿叶的茶。他对这种流行咖啡店其实是有些“感冒”的,但唐荷莉喜欢,她尤其喜欢店里那种老是幽幽暗暗、其实根本严重供电不足的黑魅气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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