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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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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也是人啊。”沈冬生有气无力地回一句。 而且是最平凡不过的人罢了。七情六欲不少,鸡毛蒜皮的缺点一堆,他自己看得很透彻,倒是那些人硬要将这个职业、这个工作拱得成什么有的没有的,好似多伟大。 “我看你随便吞颗头痛药,还是过来吧,省得别人说话。反正只要人过来,谁晓得你脑袋在哪里神游,叫学生自习就成了。” 这像为人师表该说的话吗?蔡清和倒是挺老实的——教书就是工作,工作就是那么回事。难怪,沈冬生想,难怪他会跟他那么合得来。 “好吧。不过,我上午有堂课,二年五班的,你帮我请个假,我下午过去。” “什么名目?宿醉吗?还是咖啡因中毒?” “呿!”沈冬生啐一声。 放下电话,正想去冲澡,它又响了。 “喂?”他打个呵欠。 “啊,我是夏生,吵醒你了吗?”呵欠声不小,隔着话筒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冬生张到一半的嘴巴闭起来,但立刻又放懒,说: “没有,我起来了。”心想,也好,让她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他不要她在心中制造一个完美非人的意象。 “昨天,呃,对不起,我没有等……呃……”她没有等到咖啡店关门,没有坚持最后那十几分钟。她担心后来他不知是否赶来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告诉你别等我的,我原就有事。”他以为她没去咖啡店等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样也好,同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滋味,有些不舒坦。 “你……呃……你昨天……呃……”徐夏生的语气十分迟疑。她想问他昨晚是否去了,却又问不出口。 “什么?”沈冬生又打个呵欠。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在意,但他希望她知道,他也只是个吃五谷杂粮会呵欠会放屁排泄的通俗男人。 “没什么。”徐夏生摇头,随即想到沈冬生又看不到,说:“今天上完课你有空吗?可不可以见你?” “今天?你不是要上班吗?” “我可以请假。” “这样不好。而且,我今天也有点事。”他编个借口。 “那……礼拜四呢?你有没有——” “夏生,”没等她把话说完,沈冬生便打断说:“不好意思,最近学校的事比较多,所以没什么时间。不过,你有空回学校来,老师还是很欢迎。”一下子又变成老师了。 这样也好。蔡清和说得没错,他在发热病,到此为止就好。 电话那头徐夏生沉默了。听出沈冬生婉转的拒绝,听出他清楚地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界限。 她想问为什么,又没勇气问,一时之间受伤、自怜、难过、退缩的情绪纷扰出来;然后,她突然对自己生起气来。气自己的被动退缩,气自己的懦弱胆怯。 “夏生?”沈冬生继续维持距离,“不好意思,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到学校去了。有空再联络,老师一直很欢迎你们这些毕业的学生回来探望的。” 这样就好。夸父本来就不应该追日的;玫瑰也没有蓝的。 他吐口气,轻轻挂了电话。 “听说你昨天去约会了?沈老师。”才踏进办公室,都还没坐定,王淑庄脸上带着半嘲讽半暧昧的笑走近他。 沈冬生愣一下,目光转向蔡清和。蔡清和比个“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没说”的手势。他干咳一声,干笑说: “没有。你从哪听来的?王老师。” “学生都在传喽,听说女朋友都到学校来了。” 原来是指唐荷莉。沈冬生心宽起来。还好不是指施玉卿那回事。昨天灌了那些咖啡,到现在头还在痛。 “那些学生哪件事不传?”他说:“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沈老师受欢迎,学生才会对你的事感兴趣嘛!”王淑庄没有走开的意思。 沈冬生不着痕迹的站起身,随便抓些东西在手上,说:“这年纪的学生多半好奇,像到动物园看动物一样。”他笑一下,“等会有课,我先走一步。” 所以他怕到办公室,还是躲在美术教室泡筒咖啡,天下无事地太平。 还有十分钟才上课,学生都还没到。他照例泡了一笔筒的咖啡,边喝边苦笑,越觉得自己在喝毒药。 “你还在喝这个东西!”蔡清和大脚跨进来,“不都说头痛了?” “是啊。”沈冬生看看他在喝的东西。“其实,我也不是顶喜欢喝咖啡的,但不知怎地,还是一直地喝。” “人哪。”蔡清和挥个手又摇头。 “你下午不是有课?第一堂对吧?” “迟到个五分钟,没什么。”蔡清和习惯地又挥挥手。 沈冬生忍不住笑起来。学生如果有分好坏,他跟蔡清和可也是绝对成不了模范老师,恐怕还失格了。 “昨天到最后怎么了?施玉卿到底找你做什么?”蔡清和问。 “这个啊……”沈冬生露出个苦涩的、难看的笑纹。“她打算介绍她朋友给我。” “吓!”蔡清和怪哼一声,“她怎么突然关心起你的终身大事来?”跟着嘻皮笑脸说:“恐怕‘介绍说’只是个幌子,她想推销的是她自己吧?” 沈冬生还是歪鼻斜嘴的苦笑。“这种话千万别乱说,要是被人听见就不好了。”说真的,他也有一丝这样的怀疑。但怀疑归怀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最省事。 “后来呢?”蔡清和问:“你怎么回她?” “当然是婉拒她喽。”想起那件事他到现在还头痛。“送她回去时,在车上她还不死心地直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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