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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不管各方面条件,我们都无法和东堂家相比拟的;而且,我只跟你们碰过一次面──这不是很奇怪吗?因为不管从哪方面看,你们都不应该会看上我才对。”

  “你说得很对,但这并不是机率问题,也不单纯只是条件问题。”

  “我还是不懂。”江曼光频频摇头。

  东堂八云嘴角微微一抿。说:“在我解释之前,我可以请问你,你和光一是怎么认识的吗?”

  光一?江曼光楞一下。说:“我跟他是在纽约认识的。他常和朋友到我住的公寓找住在同公寓的朋友,就这么认识。”

  “是吗?你们通常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聊聊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东堂八云眼神敛缩一下。江曼光回想在纽约时的日子,泛起一抹微笑,说:“刚认识东堂时,我对他印象其实不是太好,觉得那个人有些差劲。不过,认识久了,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气质了。”

  她没有直接说出是什么,也没有说东堂光一是好是坏,但嘴角那抹微笑足以说明一切。

  “你喜欢他吗?”东堂八云盯著她问。

  “是的。”江曼光很明确的回答。“不过,这跟相亲是两回事。”

  “这件事跟他无关。你是我?睛海挑选的对象。”

  东堂晴海?那更荒谬了!江曼光暗抽一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开口:“我真的不懂,东堂先生。我曾听光一说过,东堂家世代是武士,而且贵族制废除前还袭有爵位。像东堂家这样拥有传统的家庭,对对像的要求应该很严格,日本一般家庭的女孩都不见得符合你们的要求,更何况我这个外国人。”

  “没错。”东堂八云倒不否认。一般普通的女孩是不会被东堂家列入考虑,也多得是家世才貌各方面条件都非常优秀的名媛闺秀可供我们挑选。可是,质美优良的传统固然是好,时日久了却会化?死水,外来的刺激是必须的。向来重视血统传承的皇室迎娶平民?后就是最好的例子。”

  日本皇室和世界其它重视血统论的家庭一样,以纯正高贵的血统?傲,历来皇室成员都只允许与贵族通婚:长此以往,因为血缘太近的缘故,便有传言指出皇族间的某些隐疾极可能肇因于此。不管真相如何,日本皇室终究开放了态度,现任天皇即娶了平民出身的女子?皇后。

  “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重要的是,我很欣赏你。”说这些话时,东堂八云态度不疾不徐。表情也没变,却十分有力量。他锐利的目光始终盯紧著江曼光,看她从始都不曾退却畏缩。

  江曼光微?的脸有些迷惑。她确定她没听错。可是──“东堂先生,你只见过我一次,并不了解我……。”她觉得脚麻了,有种刺激从脚跟部的神经直窜而上,她不安地动了一下。“而且,我更不认识晴海先生……。”

  东堂八云似乎注意到,却没表示什么。她在观察。

  “所以,”他说:“就需要更进一步的认识不是吗?你可以先不必想那么多,试著和晴海来往看看,你觉得如何?”因为本身具有的威严使他说的话似乎也有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江曼光有些无可奈何,试著推拒:“这是需要两厢情愿的。承蒙你的欣赏,我很感谢,但这跟晴海先生的意愿是两回事。再说,我几乎没跟他说过话,也没有那样想过,这样太奇怪了。”

  “一点都不奇怪。”东堂八云用一种笃定沉稳的口气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事情的可能,就在于它永远会有变数。这些话,你应该没忘记吧?”他将她在宴会时对他说的那些话反过来质问她。

  就因为当时江曼光在说这些话时的态度和语气,让他印象太深刻而且显明,才让东堂八云不顾?议作了这个决定。他欣赏江曼光说这些话时那种坚持与不放弃的想法,那是武士的精神。

  江曼光被问得哑口。勉强说:“这不单只是来往那么简单,或能以尝试错误的态度来修正,它牵扯到非理性的感觉──”

  “总得试试看吧,不试的话怎么会知道,不要太快下定论。”铿锵有力的话,让江曼光无法反驳。

  她跪坐在那里,双腿因为麻木成痛,几乎再也坐不住。

  “你仔细再考虑。等会我让晴海送你回去,算是你们认识的开始。”虽然东堂八云表情、态度都不带任何霸气,但身为东堂真合流宗主,他说的话就是一种威势,必定实践。

  “等等──”江曼光惊叫一声,反射地站起来,麻痛的脚不听话,又摔回去。

  “你的脚应该已经麻木了,过一会还会有强烈的刺痛感,不要太勉强。”对江曼光的失礼,东堂八云并不以为忤。“慢慢地站起来,别太急,麻痛很快就会消失。”语气带著一些温暖的叮咛。

  江曼光老实地听话,慢慢地站起来,不敢太急。脚上像有千百只蚂蚁──不,应该千百支针在刺她的脚,勉强地想站挺都困难。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回去。”她站著不动,笑容僵成一条一条。

  话才说完,门外就响起东堂晴海那独特的、没有表情与情绪的声音。

  “我是晴海。”那声音仿佛就近在她的身后,一瞬间她几乎冲动地反射回头。

  “进来。”

  开门、起身、进玄关、跪坐下来、头门、转身调整姿态──一连串的简单的动作,自幼习武的东堂晴海做来无懈可击,充满无息流畅美感。他的动作无法以优雅形容,那太阴柔。事实上,他的一举一动、一个靠近、甚或一个眼神都带著慑迫人的力量。

  “祖父大人找我有什么事?”那流线的体态,美而力感的身材,无动于衷的表情,蛰伏深沉,江曼光不禁起了错觉,仿佛看到一只冷狷的狼。

  “晴海,你应该见过这位小姐吧?等会你送她回去。记住,不可失礼。”东堂八云简单交代。他的话就是命令。

  “是。”

  江曼光急忙想拒绝,却说不出话,被围困在一种奇怪的气围里。她不禁望向东堂晴海。就这样,看到一双冷湛、闪著寒沁的光芒的狼眼。

  风的昨日,海的明日,爱情在时间中交唱,无伴奏。

  从青山到目黑。由银座线换环状线,经过一番辗转,江曼光好不容易总算快到杨耀的公寓。天气冷、出门时太匆忙,她忘了带围巾,将大衣的衣领拉高,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轻轻哼著歌。从青春年少到年华如花;从太平洋那岸到大西洋这岸又回到太平洋岸;从台北、维多利亚、纽约到冬京;许多的物换星移,时移事往,奇怪的唯独这个习惯就是淡不掉。

  但她的心情不再空添愁。她哼著轻快的歌:“当夜幕低垂,夜色降临大地,黑暗笼罩一切,只剩下头顶的月光依稀可见,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无所畏惧。”

  只要你站在我身边,再大的黑暗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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