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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的“生物距离”比别人大概要来得大些.

  一直赶到最前排时,明娟才放慢脚步,放开我,回头边走边说边埋怨:“刚刚真的急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害我在门口等好久!”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迟到的.”我摆个抱歉的脸色.

  “还好你来了.如果你没来,我就跟你绝交.”

  我没有出声,没对明娟玩笑负气的口吻认真.她往中间一直走,我跟在她身后,愈走愈不自在,愈觉得不安.

  “唏,明娟!”我拉拉她的衣服,低声说:“你要走到哪里去?这里已经是最前排了.”

  她回我一个当然的眼神,伸手再拉住我,往前排中央走道的位置走过去;既然是她表姐的演奏会,她这个表妹,自然是有那个特权坐在离鋼琴家最近的位置.

  “明娟?你刚刚到哪儿去了?一眨眼就不见人.快坐好!你表姐的演奏会快开始了.”前排中间一个高雅的女人,轻声叫唤着明娟.瞧那气质,自然是她那編舞家的妈妈了.

  “我去接我朋友了.”明娟笑嘻嘻地指着我.

  我赶紧点头向对方问好.“伯母,你好.”

  明娟的父母都来了,还有小她一岁的弟弟也来了.明娟父母身旁,则坐了一对充满艺术气息的夫妇,那自然便是明娟的阿姨和姨丈了;时常在报上艺文版可以看到有关他们夫妇的消息,他们一家人都是音乐界的知名人物,一举一动皆是文章.

  更旁则坐了个穿着鴿灰西裝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立体的脸庞,不笑的表情,嵌了双夜一样深邃黑魅的眼睛;微微支着头,偶尔转向明娟姨丈夫妇,经心他的的谈话.

  他察觉我礼貌性的注视,也朝我看来.在那极短暂的时刻,我们的双眼相对交会,互看进对方的瞳孔里头.那是极诡譎、难以言喻的一剎那,像时空忽开错乱了軌道,一转舜便黏闭起来,再也搜寻不出任何痕跡.

  “若水,你也来了!”明娟的妈妈亲切地招呼我.明娟的爸爸微笑地对我点了点头.

  他们对我其实并不熟,只匆匆见过两三次,没想到却还记得我.我跟明娟的交往,只限于学校和家庭之外.我不爱谈我自己的事,也不爱介入她本人以外的事物,但明娟是开朗的女孩,容不得我不介入,也容不得我不谈自己的事,两人的交往,个人之外的一些甚么,就有那么一点交集.她知道我家的一些情況,我瞭解她家的种种情形.

  “明彥,你起来,把位子让给若水.”明娟把她弟弟赶到她母亲身旁的位置.连明彥正值叛逆的年纪,老大不情愿地,瞅了我们一眼,才慢吞吞地把位子让出来.

  明娟让我挨着她弟弟坐.夹在他们姐弟之间,我只觉得绑手绑脚的,感到很侷促.我不习惯这种场合,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才对.

  灯光很快就暗下来.明娟的表姐穿着珍珠色的长礼服出现在舞台.场內陷入极地般的静寂,只见她面朝观众席,缓缓地倾身鞠个礼.

  如果说,音乐是种天籟,是神赐的声音,与自然天人的沟通,是迈向高尚风雅的途径;那么,我必须很悲哀地老实承认,我永远也跨进不了那个世界.在那些萧邦、德布西、柴可夫斯基等古典大师华丽或悲愴的曲调笼围下,我的灵魂却领受不了那种懾魂的美.

  相照于连明娟的如痴如醉;相当于埸內那些乐众的全神貫注,我的“清醒”显得突兀与不諧调.在德布西华丽的曲调拂邀下,我的心中竟不合时宜地响起淡淡的海潮声.

  一个半小时的演变在我嘈嘈的杂想,很快就结束.前数排的观众几乎都起身鼓掌,我被掌声震醒,也赶紧站了起来.

  掌声久久不歇.明娟笑开了脸,比谁都兴奋;我附和地跟着她笑,也感染上这热烈的气氛.

  “你别急着走哦!”她俯近我耳畔说:“散会后在隔壁酒店有个酒会,庆祝演变会成功.你也要一起来,我介紹我表姐跟你认识.”

  “嗯.”我用力点头.心里一边感到自卑不安,一边又感到兴奋不已;我彷彿自己也成了这个优雅瑰丽不凡的世界的一份子.

  散场的人潮显得有些凌乱.明娟的爸妈和姨丈夫妇闲闲地站在舞台下方,交换彼此的心得;明娟的弟弟则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打着呵欠,不时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瞅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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