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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最后一句问得小心翼翼,祈求的意味多于询问。任云方突然觉得任守祥彻底的可悲可怜,他也许无意识,但尝到稍稍的利益之味后,便贪得无厌,深怕小小的地位稍加动摇,不自觉地以女儿为筹码对风家献殷谄媚。

  “已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她冷淡回答。

  “可是,大少爷口气很急……”任守祥顾不得任云方的冷漠,情急之色溢于言表。

  “他不会真的有什么急事!再说,这么晚了,如果我们都不在,留小游一个人在家里怎么行!”

  “她已经睡着了,没关系。”

  “爸!”任云方惊讶地望着他,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任守祥知道自己说错话,补充掩饰说:“我是说,呃,小游安静的在睡觉,不去吵她的话应该不会醒来;而且,我们去去就回来,也不是整晚留她一个人在家……”

  电话声刺耳地响起来,夜深人静,猛像一把尖刃在刮心。  

  任云方不禁重重皱眉,任守祥身手敏捷地抢接起电话,边答话边躬身哈腰说:“是的,大少爷。她在!马上就过去!”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任云方不相信她听到的,亦无法不为任守祥觉得可耻。任守祥变了,庸碌无能的个性如常,原来的谦和敦厚美德却不见了,变得小头锐面,无耻寡廉。

  这一切,都在他认识那个女人之后改变的。

  “云方……”唯一不变的是,他仍然用那种无形的匍匐在地的眼光恳求任云方。以前他用这种眼光,背后含意的是道义上的不忍,也因为素来对风家的效忠感所促发。现在则是利欲作祟,惟恐地位不保。

  是什么使他改变?任云方百思不解。

  她不能说她父亲自私,毕竟他无私地为她牺牲那么多年,未曾要求过什么。她也不能苛责他为自己着想,如果他有任何小小的欲望,那也是应该的。但是,为什么?是什么使他改变?

  答案是那个女人,她痛心的可以肯定。

  “云方……”任守祥千着万急,匍匐的意味更浓更强烈。 

  “我马上就去。”她别过头,声音冷冷的,丢下任守祥那张无形扭曲的睑。  

  赶到风邸时,已临近子夜。任云方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慢慢走近。门没关,似是专程等着她来。空气中只有静寂,所有的声音全都隐没。

  她直接上楼,迎接她的只有一片黑暗。不知道风间彻又在搞什么把戏,她微微皱眉,伸手打开门。

  “风——”还来不及开口,黑暗中突然有条人影朝她扑来,将她扑倒在地上,房门倏地被关上。

  她没有防备,先是一陈惊吓,本能的抵抗挣扎。对方似乎很清楚她的思考脉络和行动,她想大叫时,被那人堵吻住嘴,牢牢地将她压住。

  她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不知道他是否是这屋子里的人,拼命想出声,又惊又怕又急又恐慌。

  那人突然放开她,嘴唇落到她的鬓旁,吐气说:“别慌!是我,宝贝!”

  风间彻!听到是风间彻的声音,任云方惊怕恐慌的心情立刻安隐下来,下意识地未再挣扎。  

  风间彻微微诧异。他以为她会立刻推开他,有所觉悟地等待她情绪性的厌恶咒骂,没料到她会这么安静。但他没有多想,俯身再亲吻她。

  任云方先是迷迷糊糊的,刚开始她不知道袭击她的人是谁,惊慌骇怕。知道对方是风间彻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的就觉得安定下来。这时风间彻吻她,她还处在那种莫名的安心感觉中。慢慢的,才发现不对劲。

  “你做什么!”她推开他,跳起来,打开电源。

  房间乍时明亮一片。风间彻已从地上站起来,双腿笔直修长,笨重的石膏不见了。

  “你的腿好了?”任云方惊呼一声,询问的眼光在他的脸和长腿之间来回移巡。

  她有好几天没见到风间彻,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已经拆除掉腿上的石膏。但她不解,他怎么恢复得那么快?

  “你不是跟我说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才可能拆掉石膏吗?”她疑惑地问。不过才五个礼拜,他的恢复力未免太神奇。

  风间彻狡猾一笑,避重就轻地说:“是啊!我也没想到会恢复得这么快,我自己也觉得很惊奇!大概是因为我切实遵照医生的嘱咐,才能复原得这么快吧!这都要感谢你的辛苦照顾!”

  这个骗子!任云方看着他狡猾的笑脸,直觉他在说谎。一开始他就诳她,骗得她团团转。

  其实风间彻一个或两个月才痊愈.对她来说并没有差别,她只是不喜欢被他耍得团团转的感觉。

  “你不停的催魂,要我半夜跑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她压住怒气问。

  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这意谓着她从此可以脱离苦海了。

  “没错。最重要的,我想见你。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却一直不来,我等得又苦又急!”

  这是什么理由?只有他这任性的大少爷编得出来这种理由!她才不相信风间彻挂在嘴边的那些爱啊、感情什么的,不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很好。”她点点头,把怒气收敛在眼神里头。“现在,人看到了,我好好的,眼睛鼻子都没有少。那么,大少爷,我可以走了吧?”

  风间彻噙着笑,对任云方的反应如在意料中。她老是不肯相信他的感情,爱逞强,嘴巴硬得跟鸭子一样;但他知道她再怎么逞强,也无法不在乎他,她的心跳,她的身体反应,招认得很清楚。

  “这么晚了,留下来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他殷勤挽留。

  “不必了!”任云方坚持回去。

  “那么我送你。这时候也叫不到车子,再说,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他稍稍沉吟说着,不容她拒绝,将她挽在身边,以防她溜走。

  任云方既挣不脱,干脆随他。真要她一个人这么晚走路回去,她也实在没那个勇气。

  但她没想到会在楼梯口遇见邵蓓琳。邵蓓琳似乎是有意等在那里的,眼光轻轻往他们交挽的手一扫,不必说话,女主人的气势就完全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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