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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又是因为爱吗?

  像她对速水真澄那份只能存活在黑暗中的恋情般……

  不!那是不一样的。

  她对速水真澄虽然永远只能是暗恋情愫,可是她的心还是甜蜜美丽的。杨贵妃的爱,却是因为她的皮相衰老,她丈夫的心才会长了翅膀。

  “罗沙!罗沙!你说呢?”马琪用力拍了罗沙一掌。

  “什么?”罗沙愣了一愣。

  “波霸又在宣扬她那一套‘驻颜术’了。谬论一大串,漏点一大堆,说什么有一种水,抹在脸上,就真的能让人青春永驻、永远美丽!你相信吗?”

  原来她们已经改变了话题,她却还失心在方寸的失神里。

  “是化妆水。马琪你有一点常识好不好?”祝艾波不满说。

  马琪挥挥手。“什么黑水、白水,都一样了,没什么差别!罗沙,你说,你相信吗?”

  “女人啊!都是皮相的奴隶。”胡书玮摘下眼镜,后仰着头,点了几滴眼药水。“看过电视一则意识型态的广告没有?它说女性主义就是败在衣服和爱情两件事上。依我看哪──”胡书玮贬了眨眼,让药水顺利渗入眼睛里。“女性主义最主要还是败在女人自身那一层薄薄的皮肤里。”

  “没错!艾波的未雨绸缪还是有道理的。”罗沙的声音有点老。“换作是我,我也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看床边大江东去,见红颜凋零老去。”

  红颜是那样靠不住,她甚至也无法接受自己不会再年轻的定律,以及逐日必须苍老的法则。

  她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有朝一日她也会变成鸡皮鹤发老太婆的这等事实。

  难啊!女人的心……

  “照你们这么说,那整型医生不是赚死了?难怪我妈房间梳妆枱上那么多瓶瓶罐罐!”马琪作风粗线条,总是嫌那些赚女人“皮相钱”的商人“坑死人”。她拿着笔在纸上算了算说:“一瓶化学药水就赚了女人一仟块有多,太没有道德了!还有那些什么营养霜的……”她掷下笔。“算了!算不清!真不懂你们这些人,花一大堆钱买这些无聊的安慰!”

  “能让自己变得更漂亮,何乐不为!”祝艾波不在乎地耸肩。

  胡书玮挟了一本“当代哲学思考”起身说:“我要去社团,不陪你们了!”

  “我们也得走了。罗沙!”马琪也起身说。

  罗沙逐眼看着马琪和祝艾波,从祝艾波身上叠影出速水真澄,突然觉得胸腔一阵绞痛,咬着唇说:“我今天不去了,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家。”

  “生病?”马琪贼贼地说:“想偷懒就说一声,玩这种烂把戏!”

  “我真的是不舒服,大概感冒了。”

  “好吧!随你的便,我们走喽!”马琪和祝艾波并肩走出去。

  撒个小谎应该不致于有太大的罪。她实在不想看到速水真澄和祝艾波卿卿我我的景象;光是想,就让她受不了。

  她慢慢走入樱花坡道,远远看见街车开来,抓紧书包快跑追着车子,跑了几步却颓然地停下来。

  “算了!”她叹了一口气,垂下头。

  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竟会那么痛!

  “唉!”她又叹了一声──好像在不经意地经营着哀愁,假假的。

  不!痛的感觉是真的,有点哀有点愁的感觉也是真的。

  眼泪也是真的。

  “讨厌!”罗沙用双手揉着眼睛,逼掉了眼泪。

  樱花坡道很长,心情低落时走起来更长。远方的天空,落阳红得像血一样,捱到山边,渐曳渐淡,背后的天空,显得有点宽广。

  樱花没有飘絮,海的身颜也显得那么遥远。罗沙远眺着坡道下的风景,坡道陡伏却浮出了速水真澄淡黄的身影。

  看到他,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双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了。

  速水真澄也看见她了,神情恍恍的像是惊讶,近看了却是不动的神色。

  他们擦身而过,速水真澄对罗沙视若无睹,传递的信息只是仅仅一个过路陌生的人。

  罗沙回过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一直祈求着速水真澄回头看她一眼。速水真澄淡黄色衣衫飘扬在夕颜里的背影,始终倔强地不肯释溶出一丝温柔。

  坡道中央花坛上标示着气温、时间的指钟,黄澄澄的小灯泡亮着五点零三分。罗沙噙着泪,一路飞奔下坡道,中路绊倒摔在地上,书包摔得远远的,散出那本有着少女托腮叹愁的“淡淡幽情”。

  x月x日    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路的尽头是彩霞艳丽的红,山背后的天空有点宽阔;

  午魅过后五点零三分的夕颜里,又在这条长长的樱花坡道上,和你擦肩无言地走过去。

  回眸望去是你身影淡淡的黄,影背后的苍穹有点寂寥;

  午魅过后五点零三分的夕颜里,樱花坡道沾泪飞絮替我在哭泣,我们错身无语地走过去。

  应该如何开口?这样陌生的相逢里──

  你不会知道我的心悄悄地在颤抖;

  应该说些什冉?相看俨然的际遇里──

  樱花落道上,我追着你的背影说着相思意。

  第五章

  霜降枫红。

  青檅与枫香染红了山头,满山就像着了火,烧得罗沙脸红。

  这是一种让人觉得幸福的景象;心与灵的解放。

  如果真如马琪说的:每个人欣赏的,大抵都是与自己有着相似的气质或特点,才会灵犀一点通。那么,罗沙想,她就像这满山的枫红。

  她这次探山,缘起在报上看到一帧落满枫叶小径的照片。火红的枫像血一样,背后的天空也像是烧了起来,某种炙热火烫就一直烧着她的心。

  周末下课后,罗沙就换掉衣服,拧着背包,赶搭火车南下。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访枫的事,因为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感动。她不希望身旁有人跟着,不希望被打扰;她想一个人静静地走走看看,静静地独尝喜悦或哀伤。甚至如果忍不住流了泪,也是她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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