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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世人称招财进宝的叫财神爷。她则是财神婆,准来富。

  这世界上暗着来的人很多,深藏在看不见的角落,跨越财政两界,操纵社会,像迟暮春就是。

  上流社会玩风水的人多,尤以商场为最。财神的名号,如摇钱树,多少引来觊觎:而在迟暮春名号下还敢明目张胆来招惹的,这些日子来她多少听闻过,对方被称为国爷。

  潜来迟家的卧底也多,东西南北多少都参杂,迟暮春向来不扫掉,反过来留着传话放消息用——消息真、消息假,真假参杂,雾里看花。理所当然,国爷与迟暮春双方互相潜入不少间谍,也买通不少人。

  偶尔,她深夜听闻屋顶的踏步——有些傻瓜,想掳财神。

  几步晃了晃,她才自混乱的思绪中慢慢恢复,感觉自己面颊还不听话地燥疼,连同刚才迟暮春搀扶的胳膊也是阵阵的暖。他漂亮宝蓝如海的眼珠子,眩得她头晕踉跄。她才蓦然想起。“迟先生,我好像被下药了。”

  他再度扣上她腕脉,果然底下脉象越发急促躁进了,而她的双颊也逐渐绯红。

  他眼底闪过一丝奇异,随即又静如一池澈湖。“是道上常用的一般迷药。对方不是要你的命。”他随口唤来一名戴着狐面的假财神,淡淡吩咐:“鹊纱,这次委托换你去,连同另一边委托找别位财神。”

  女子点头,下一秒已离去。李衰衰这才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才初出茅庐,名号却能传播老远,原来全仗一群分身使然。但,当初她答应迟暮春做财神时,央求了一份坚持,他不能食言的。

  “不行,迟先生,我要接委托,我想听听委托人为何需要财神!等会的委托,我没问题。”她一咬牙。

  “回房。”懒散的眉间微微蹙起一丝不快。

  “刚才那派人马不是要我的命,但若他们误会我是迟先生您重视的人,那就不一定了。当初大黑的事已被误会了一次,所以才会有人特别来采我,您若因此让我休息……”

  “每位财神我都重视,每位财神房里都养了条大汉银霜,它们是号大黑小黑都行。真顺着你意思搞砸委托,才是放肆。”他一开始说得轻描淡写,直至最后语气隐隐加重。

  她听着,想反驳,却觉得后颈酸酸麻麻,心底也跟着一阵酸酸麻麻,咬牙。“放手,迟暮……”春字末出,曾听他说过的应眠穴一紧,瞧见原本自己房内入了另一名携带孤而的女子?

  她缓缓晕去。

  半夜里,窗外几瓣寒梅凋零。

  她冷,缩在被窝里,脚底却很冰。

  一个地方大,势力旺,就容易藏污纳垢,藏东藏西藏内鬼藏内贼……

  迟暮春底下的人多,多边利益都想沾的,自然也不少。

  利字旁边一把刀,白刀进红刀出,这阵子一直如此。

  迟暮春底下的财神究竟有几位,李衰衰也不清楚了,只晓得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哪管财神名号是不是噱头。想起几上那一整叠最近抄写经文的宣纸,足见压力之大,大到无形化有形。

  那些经文全由浓淡不一的黑铺成,她终于消受不了,托人买了几罐压克力颜料,摆在房内橱柜上增色,又跟人捡了几块香木搁着,迷于色香,直到她接手大红色像火焰般的颜料——

  梦里颓倒的粱柱如火红乱葬岗,她以为房子着火了,红焰气势嚣张扑来,伴随索命鬼掐她脖子,不停有人高喊还来、还来……

  她倏忽吓醒,按着胸口大喘,全身汗湿淋漓,一手耙梳头发,庆幸着自己由梦境中的火红地狱逃脱。

  脑袋逐渐清醒……她眼前好似一波无边无际的湛蓝将那火红灭了,她缓缓爬起身,疑惑地环视四周。

  这房间……不是她的房间呀!

  她陡然头晕地跌坐回棉被堆中,看样子药效只退了一半。

  她甩甩脑袋,发觉几上的小台灯未关,顺着朦胧光源望去,赫然发现早有人坐在几旁。

  迟暮春手里拿捏着一小块香木,细细凿刀轻柔起落。他一抬眼,房间乍时染为暖蓝。

  “……这是哪?”她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房间。”手边雕凿工作仍没停下。

  她脸色蓦然一僵,还待再问,外头传来脚步声,伴随悦耳女音打断她。“当然很销魂……迟先生夜夜到我房里当爱人,我李鹊纱才是他最重视的财神。”

  “你真不害臊。我们每个都是财神,岂不夜夜都销魂!”

  “是因为迟先生在乎我才故布疑阵,我才是真正的财神。”最后声音昂高:“你没见我房间从不换?左边转去第三间。迟先生怕我出事成了目标,所以夜夜来,只可惜今夜他又得故布悬疑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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