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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4美金,381米的高度,你可以从东西南北各个角度眺望纽约,物美价廉,超值奉献!”在凉而强劲的冷风吹拂下,普通的短发恣意飞扬,她张开的双臂,笑容可掬地望着费南德,像是在等待他的嘉奖。

  “的确不错,你可以去做广告了。”费南德大方地说。

  有点儿差强人意,但比起讥讽要悦耳得多。普通耸耸肩说:“走吧,趁着人少,咱们看个够。其实我是喜欢爬楼梯上来的,那样才有成就感。”

  极目四望,仿若白云在握,纽约市貌一览无遗。登此高台,应是心旷神怡、荣辱皆忘,只是费南德眼望那嶙峋高楼,心中纠结已久的郁闷反而愈发清晰。

  “你不喜欢登高望远吗?”普通趴在栏杆上歪头盯着那张因为灰暗而失去光彩的面容。

  “你很喜欢吗?”费南德也扶上栏杆反问。

  “喜欢。只是不大喜欢这幅景象,像是儿童堆积起来的玩具城。”普通毫不客气地批评着,接着面对晴空深吸一口气说,“我喜欢眺望的是可以纵情驰骋的草原、一望无垠的沙漠、潮湿神秘的热带雨林,当然,还有大海,宽阔而无边际……在那一刻,你什么都忘了,忘记了思考、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

  没有嘲弄她变成了浪漫主义诗人,费南德又问:“这是你所向往的?”

  “‘理想’、‘现实’,有时真不明白该为自己是人类而自豪还是苦恼,咬文嚼字是其他物种一辈子都学不来的。”普通充满生气地笑了,“那是我的理想,偶尔为之还行。除了真正纯粹在自然中诞生、成长的人,任何外来人都无法再溶入到自然中。我的好友说:这叫排他性。”

  根本想不到,会从她嘴里听到如此“深奥”得赋有“知性感”的语句,费南德幽默地问:“你是自然保护协会的会员?”

  “扑哧!”普通笑了,乐呵呵地道,“什么嘛,我才不是呢。”

  “被关在笼子里供人欣赏的不再是草原的猎豹;无法振翅翱翔不再是苍天的雄鹰。什么叫‘保护’?剥夺了原有的乐土,再给予小小的恩惠,就想以拯救者自居,人聪明得总是有点儿过了头。人的创造力和破坏力总成正比,就好比原本耸立在那里的第一高楼……”

  费南德随即望去——那里应该是纽约曾经引以为傲的“双子塔”。作为一个旁观者,费南德的心潮微微起伏,惋惜地感叹:“纽约人的悲哀,也是人性的悲哀。”

  “这算什么,比起被战火硝烟弥漫的那些国家,比起终日在炮火洗礼中彷徨麻木的人们,这又算什么?”正立着身板,普通的黑眸炯炯有神,“我不相信鬼神报应之说,但我相信杀人者,人恒杀之。”

  “如果你的亲人被人伤害,甚至……杀害。你会怎么做?”费南德的神情突然变得格外严肃冷漠。

  莞尔一笑,普通轻快地回答:“折磨他!而且要一点一点来,先把他的牙拔光,手脚筋挑断,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再鞭打他,往伤口撒上油盐酱醋,最后花九九八十一天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削掉——喂,你干吗冒冷汗?武侠小说都这么写,我这只不过是初级手段……”

  “行了!”费南德僵着脸,给她比了个终止的手势,他在考虑今后自己再逗她的时候是不是该小心点了,千万不要真把她气疯了。

  终于反将他一军,普通大感扬眉吐气,她欢跃地说:“老实说,没经历过的事情,我想象不出来。我表哥让车子撞过,不过是他违章驾驶在先,不占理儿。如果是亲人朋友被杀害,那太严重了,我想我一定会很恨杀害他们的人,甚至想杀了他们,但是那样死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中国有句名言叫‘以鼻还鼻,以嘴还嘴’(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吴智慧手持如意金箍棒决心打死这个侮辱中国文学的文盲),所以该干的还是要干的,做错事了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好比从乌鸦的嘴里听到百灵鸟叫,真怀疑眼前这个出口成句的人是不是那个“白痴”普通。她的话令他感触颇深,然而——最后的那句“以鼻还鼻,以嘴还嘴”怎么理解都像是在描写情侣接吻。

  无巧不成书,普通恰好在此时想到一则趣闻,她仰首笑意盈盈地看着费南德道:“再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在帝国大厦顶上有一种奇特的现象,每当天气变化时,由于云层静电含量增大,人与人身体接触,就会产生触电的感觉,据说还附带有‘啪’的一声放电的声响,所以有不少的情侣,特别挑了日子,来这儿深深一吻,以便享受那种被‘电’的滋味,被称为‘ShocdingKisses’。有机会你可以和女朋友来此试试。”

  “是吗……”

  看着那一张一翕的娇艳红唇,费南德仿佛被什么蛊惑了心神,操纵了身体,着了魔般偎近普通面前,低下头去……

  当兴致勃勃地讲述着趣闻的普通瞟到费南德色泽加深的幽蓝眼眸时,她的大脑运作已然变得迟缓;当那温热的气息顶着凉风扑面袭来时,她的呼吸几乎停止;当另一张唇覆盖上她的唇瓣时,她的世界一片五彩斑斓……

  “噢!”费南德的一声痛叫,为两人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划上完美的句号。

  在以“佛山无影脚”重踹费南德左小腿后,普通后退两步,扭头往地上啐了口痰,粗暴地用手背搓擦着嘴,脸烫得可以烤馍片了。心脏的跳动赛过最猛烈的鼓点,阵阵的心悸让她甚至忘记了追究费南德的“罪过”。

  较之普通的过敏反应,费南德对自己脱轨的举动更感惊讶和心虚,他竟突然对这个没有诱惑力的女人产生了微妙的感情,还做出了唐突的举动,叫他一时间也懵了,但懵了之余还不忘为普通擦嘴的动作生气——他的吻有那么糟吗?

  蓝与黑的瞳孔足足互盯了九秒。

  爱情实在是个难解之谜。再出色的化学家也分析不出爱情在人体里属于何种化学反应,它常常使得人们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在凝视中,首先示弱的倒是有理的普通,浑身不自在的她脸上的红潮蔓延至耳根后。当羞赧淹过头顶转化为恼怒时,她粗暴地抡起拳头——费南德伫立着一动不动,仍旧神情泰然自若地注视着她。

  见到他那若无其事的模样,普通举起的拳头又不甘地重重落下,愤然道:“这算什么?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是我不对。”虽这么回答,但费南德的语气里没有分毫的愧疚。他想通了,清楚这不是玩笑,是情不自禁的情感驱使他这么做,在他的理智来不及阻止他的时候。至于导致情不自禁的原因,简单明了——他喜欢上了她。而她只把这当成他恶劣的玩笑吧!第一次喜欢上个女人,就选了这么特别的,他的爱好未免古怪了些。

  这够不够得上性骚扰的罪名?能不能索取些精神损失费?千万不能让认识她的人知道她毫无反抗力地被人偷占了便宜,太丢人了!这可是天才的她,空前绝后、刻骨铭“肺”的奇“齿”大辱!本能厌恶动脑的普通却又脑不由己地胡思乱想起来,想了一圈,独忘了去思考他为什么吻她?

  “下不为例!下次,我会扁死你的!我说到做到!要试就去找你女朋友试。”普通举起拳头冲费南德挥动着以示警告。

  她的白痴脑子就认为他是为了尝试那见鬼的“Shocding

  Kisses”吗?希望她这么想,又该死地痛恨她这么想,费南德涩然地挑衅说:“你不就是我的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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