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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瘫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安一色看著行车的方向,愈想愈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事给忘了……“等等!我不能回家,我还不能回去!我得去律师事务所,我的合约书还没处理!对了,你怎么会在车祸现场?你不是该待在艺廊等我把合约书拿回去吗?”

  “我没时间等,决定跟你走一趟律师事务所,车子就跟在你后面,亲眼看著你搭乘的计程车撞上了电线杆。”那一刹那的惊恐,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他有心电感应,臆测到她会出车祸,才会现身出来英雄救美,原来,是她想太多了,他不过是在争取时效而已。

  “到家了。”黎眩慢慢地把车停进停车格。

  安一色却赖著不动。“我不是说还不能回去吗?你开车送我到律师事务所吧,咱们还是把合约的事情定下来,以免又节外生枝。”

  他看著她。“怎么,你很怕我跑掉?”

  “我……”她敛下眼,不敢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眼眸。

  “放心,我不会跑掉。”悦耳的磁嗓传来他的保证。

  闻言,安一色莫名地感到浑身燥热,总觉得他的话里似乎包藏著另一层涵义。

  呀,讨厌讨厌!她想到哪里去了嘛!黎眩只是在谈公事而已,她怎么能够自行演绎他是在对她许下承诺呢?

  “你就安心地返家休息,这纸合约,我绝对会签下的。”他慎重地允诺她。

  “你说的喔!”心一喜,安一色抬起眼面对他,迎上那两道深邃的眸光,她差点沉醉了。

  “是,我说的,我保证。你可以安心回家休息了吧?”

  她点点头,道:“好。”打开车门,右脚一著地,一股疼痛却倏地袭上心窝。“呀!痛!”她缩回脚。

  “还是让我送你上楼吧!”黎眩干脆下车,绕到她身边。

  “不用了!”她紧张地拒绝他,尝试再踩地。“嘶……好痛啊……”

  “就别再逞强了。”黎眩不容她拒绝地直接扶起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带回位于三楼的安家。

  倚偎在他身上,安一色情绪紧绷。

  打开家门,进了屋。又跟他同处一室了,而且这种情况还是由她自己制造出来的,并非黎眩纠缠她。

  “家里没人?”黎眩把安一色安置在沙发上,问著。安宅的样子跟四年前一模一样,只是气氛变得冷清许多。

  她回道:“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我爸妈跟朋友合伙到南投开民宿赚钱,我弟现在念高中,住了校,也在学画,每天都很忙碌,只能偶尔回家一趟。”

  “这么说来,这屋子里就只剩下你跟我喽?”他意味深长地说著。

  “是、是呀……”心跳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起来。“你回去吧,万一让谢小姐知道我跟你同处一屋,她会误会的。”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跟法柔走在一块儿的?”他不理会,反倒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还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安一色的身体颤了下,不自觉地咬住下唇。她承认,她很想知道,可是却不敢开口追问,因为她没有资格啊!

  她没开口,黎眩却主动答道:“在我出国后没多久,就在巴黎遇见了法柔,她也在法国留学,还选择了艺术方面的课程,这四年来,更对艺术经纪产生兴趣,积极地要加入这个行业。”

  “于是你就跟她结伴游走各国,一边谈恋爱、一边兼顾学业与工作,演起夫唱妇随的幸福戏码来。”她哑声接道。

  “你羡慕了?”他突然一问。

  她吓一大跳。“为什么这么说?”

  黑眸瞅住她不放。“因为我发现你非常顾忌谢法柔,甚至还很怕她。”

  安一色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哇,好痛!倏地又跌坐回去,可她顾不得疼痛,为自己辩解更重要。

  “黎眩,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对她有所顾忌,也不是害怕她,而是尊重。我尊重她的专业,尊重她是你女朋友的身分,所以才会对她避而远之。”她不断地解释著。“我怎么敢忘记你们是一对,而且还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的金童玉女呢……”

  “好酸的口气,我愈听倒愈觉得你似乎在妒忌法柔呢!”

  “我妒忌?!我……咳咳咳……我妒忌?咳……呃……”被口水呛到,她狂咳,而且一时忘记,右脚又踩了地,痛得她哇哇大叫。“咳咳咳……痛痛痛!我怎么会妒忌呢?我妒忌个什么劲儿呀?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干么去妒忌谢法柔?我又没有这种资格,啊……痛痛痛……”

  “但我总觉得你把法柔当成第三者在讨厌。”

  “冤枉啊!”她又跳起来。嘶……好痛!“胡说!你胡说八道,你乱给我扣帽子!我怎么会把谢法柔当成第三者呢?跟你交往的人是她,我才是局外人耶!”

  “既然如此,那你的眼睛为什么红了?”黎眩问她。

  “我眼红?”她一惊,立刻揉著眼睛。“一定是脚痛的关系啦!我脚痛,痛到流眼泪了。”她一蹦一蹦地跳到柜子前打开抽屉,找出眼药水要点上。

  “不是心虚?”黎眩却没有停止对她的讽刺,还把话愈说愈重。

  “你够了没?别一直诬赖我!”

  “我没有诬赖,我倒觉得像是说中了你的心底事,把你给吓哭了。”他看著她湿润又红透的杏眼道。

  “你又胡说了!谁说我在哭?你没看见我刚刚点眼药水吗?我刚才点了眼药水消肿!”她拚命摇晃著手中的药水瓶证明。“这是眼药水!我点了眼药水,你看到的是眼药水,才不是泪!不是泪……”

  “那串泪珠已经滑落到你的唇边了。”他轻叹道。

  “你给我闭嘴!”她咬牙进话。

  “要不要我帮你擦掉眼泪?”他起身。

  “不要靠近我!”她的声音粗嗄到不行,她的心纠结到痛了。

  没错,她是嫉妒谢法柔,但她不能也不敢承认。怎能承认呢?当初是她自己放弃黎眩,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会遗忘的,但,他的身影却盘踞得愈深,根植得愈厉害!怎么会这样?她也不明白啊!

  她闭了闭眼,逼自己镇定下来。“好了,到此为止了。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我想睡觉,你可以走了。”

  “要不要我扶你回房间?”他的唇瓣悄悄地勾起一抹微笑。

  “不用你扶!”她拒绝道,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回卧室,上床,拉起被单就蒙头盖住,闷声赶人。“你回去吧!快走、快走、快走——”

  “真要我走?”

  “快走!”她吼,用尽全力地嘶吼道。

  四年前,黎眩伤了她的尊严,所以她强势地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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