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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故意吊她胃口嘛!唉,虽然灿在这儿,但想从他口中探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像、有点、不是那么的容易了。况且,他还昏着呢。

  赵蝶飞慢吞吞收回视线,她身边坐着卿鸿郡主,正是她的二嫂、容韬的逃妻。她不再胡思乱想,与卿鸿安静地望着床铺上的一男一女。

  容灿躺在软铺上,峻削的面容苍白若死,眼角极倦地闭着,紧抿的薄唇泛着诡异的殷紫颜色,双眉聚拢,锁住深刻的皱折。

  那名苗家装扮的姑娘挨在床沿坐着,衣裙上鲜丽的刺绣不知沾染谁的血,浸了水,腥红更加扩大,毁了一身霞彩。

  她的眼美如星辰,紧紧切切地对住客灿,如幻似梦中,盛载着浓烈的关怀和绵绵的情意。

  她看了许久许久,唇边挂着微笑,以为就要这般静默下去,她忍不住倾向前,小手怜惜地抚摸男子的颊,艳容胜桃李,藏不住的痴心情怀……

  她不理会旁人,俯下头,红艳艳的唇贴住容灿刚毅的嘴,她又偷吻他了,改不了这个习惯,因为上了瘾,她强烈地受他吸引,感情深刻浓烈。

  难得捕捉的亲热画面,卿鸿淡淡笑着、脸蛋微赭,赵蝶飞则“哎呀”地轻喊出声,满脸兴味,呵呵,苗族女子敢爱多情,今天总算见识到啦!

  船舱中气氛旖旎,沐滟生舔着他的唇,倏地轻叫而出,人已被推倒跌在地板上。原来容灿已然醒来,仅是合眼假寐,此刻他挣脱了她,半撑起身躯怒瞪跌坐于地的人儿。

  “你就这么不知羞耻吗?!”他眼泛血丝,痛恨地蔑视着。

  这话,他说过不下一次,以往她总是笑闹着带过,如今却觉痛彻心扉。

  她选择相同的回答,语调娇软,“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没有办法的。”

  用十丈的苦,换一寸的情,她正尝试着,在其中遍体鳞伤。

  接着,她立起身子,不在意的笑盈盈如画,美得教人动心。

  “拿开你的手,别碰我!”容灿转过脸,躲避她欲拂上颊的柔荑。

  “你中了滇门的毒,我替你瞧瞧。”

  “不必!”对她的柔声软语,容灿厉颜以对,残酷的道:“滚远一点,别来烦我!”他又受她摆布、教她扰乱。他原是要擒住她,然后……然后再……再……

  再如何?他不知道、不知道!一团的乱,他的脑筋严重停摆。放她离去也不对、将她扣在身边也不对!怎么做都是该死的不对!天杀的矛盾!

  沐滟生温柔望着,细细思量,他定未服下那三颗续命丹,要不,不会虚弱至此,那三颗丹药可为他支撑一些时日,待她向阿爹求来解药,为他解去蛊毒。

  唉……她是知道他的,依他的脾性,那续命丹药是难以喂入他口中了。这亦说明她必须尽速取来九重蛊的解药,至于该如何让他服下?等时候到了再来费思量吧。

  她原是苗家潇洒的姑娘,却为一个汉家男子跌入情爱的迷阵,酸甜苦闷、深迷不醒、虚实难以分晓,就这么在黑暗中追寻一朵火光。

  安分地收回手,她唇边的笑依然美丽,对他的感情直接而热烈,完全不懂掩饰。“是我错,你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你不愿见我,我离开便是。”说完,她拉开门板走出船舱。

  甲板上吹来冷风,她深深呼吸,已难平息胸口的痛。

  是无形还是有形,她已分不清,扶靠船杆,喉头滚动着甜腻的腥味,想忍住,可是血无声息地溢出嘴角,染红那美好的下颚,一滴滴落在前襟,心中很明白是怎地一回事。

  “九重蛊”,九重苦。灿郎受九虫之毒,毒入血脉,全身血液已化剧毒。

  齐萨伊扣住她脚踝时,她以为两人就要长眠江底,吻着他时,亦吞食了他的血液。如今,她腹中流有他的血,是带着剧毒的温暖。

  微微一笑,想卷起霞袖为自己拭净,却在此时,一声惊呼响起,那女子离自己好近。

  “你、你也中毒……”卿鸿惊悸无比。

  沐滟生亦是惊愕,不想教人瞧见现在的模样,赶紧捂住嘴,将那些由喉间溢涌而出的血掩住,无奈又是一呕,挡不胜挡,血从指缝渗流出来。

  她胡乱拭着嘴角,宁定心神后才转向卿鸿,真心诚意地道:“我设法……替灿拿到解药,这段日子……请你照顾他。”

  首次,那爱笑的脸上显露忧郁,不再强做无谓,情丝缕缕缠绕,她痴恋地回望船舱一眼,在卿鸿来不及反应下,纵身一跳,跃入茫茫江水之中。

  “哎呀!糟了!”

  “糟什么糟啊?六爷,最近你说话愈来愈怪啦!”巨掌搔着胡子,铜铃眼斜睨着身旁容胜宋玉、貌比潘安的男子,懒懒又道:“若是担心颊上那道擦伤会留下疤痕,那就甭喊糟啦!咱觉得挺有气概的,还是会有许多姑娘追着你跑啦。”俊颜上的擦伤是为了点燃那把信号烟火,浸了水、吹了风,微微红肿,那模样教缠着他的娘子军见了,不知会有多心疼。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哪个?你不说清楚,咱怎知道这个是哪个?哪个是这个?”

  “我们让三哥留在蝶飞那里,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有吗?”不只张胡子,听到的弟兄全皱起大眉。

  “有啦有啦!”宋玉郎的眉皱得最好看。“咱们没把实情告诉三哥,这其间的来龙去脉他是完全不知,只道那姑娘真要拿他来以人易物。唉唉--”

  船上的弟兄愣了半晌,有人干笑,“ㄟ--应该不会太严重啦!”

  “是啦!反正灿爷现在是打不过金鞭霞袖,没事没事!”

  “咱们出了葫芦峡再去解释,这不就得了。”

  “是啦是啦。唉唉--”

  唉唉--只怕再多迟来的解释也是枉然。

  苍山银岭。

  落日霞红,美丽依旧,却是人事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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