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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发觉思绪岔了路,微微一震,容灿连忙压下心头的浮动,开口问:“你今年几岁?”

  “十三。”沐澜思下颚一扬,初生之犊,毫不畏惧。

  “五年后你打不赢我的,苦练十年,或许还能平手。”

  “哇!好大口气!”沐澜思哇哇跳脚,腮帮子气鼓鼓的,信誓旦旦道:“好,五年后,你不找我,我也会找到你,沐澜思定要将你打败!”

  没理会跳得像只泼猴的小姑娘,容灿不自禁望向她身后的女子,那幽幽的凝视、多情的笑意,他捉摸不定她的心思,连自己的思路都难以控制。

  承着男子灼灼然又炯炯然的目光,沐滟生摇摇头,面颊上的小梨窝若隐若现地浮荡,“唉,你怎地惹阿妹生气了?”

  “阿姊别理他,做什么迳对住他笑?跟赛穆斯比起来,一个在苍山的顶,一个在洱海的底,赛穆斯比他好看一百倍、一千倍,赛穆斯会唱好听的歌、跳好看的舞、会吹苗族笙歌,他会吗?哼!”沐澜思瞪了容灿一眼,虽说他方才出手相救,但见他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脾气便火了起来。

  “他不会,我知道的。”两人的视线胶着,沐滟生又说,声音好温柔好温柔,温柔得要滴出水来。“我只想他听我唱歌,心里便欢喜了,他会不会唱,又有什么干系?”

  “老天!”这个笨姊。沐澜思翻翻白眼,不想管了,生气时力气陡增,左手捉着赤枭的衣领,右手扯紧乌枭的裤带,唬地一声提将起来,粗声粗气地道:“阿姊别理他!走了啦!”她掉头便走,留下两人静静对视。

  心,莫名地加促。

  容灿有些迷惑、有些晕眩,她的言语似有心似无意,如一团高温炽热的火,而他是接受试炼的铁,在其中翻滚熔解,他不愿化为绕指柔。

  “谢谢你救了阿妹……我得走了。”她打破静默,转身移动脚步。

  “沐滟生--”紧声一唤,竟是连名带姓,见她伫足回眸,容灿却又成了哑巴,霎时间,脑中闪过张胡子唱的那支歌--

  姑娘回眸对我笑喂--那个眼睛黑溜溜喂--

  他直直盯住人家,一句话也不说。

  “你唤我。”她提醒着,不远处沐澜思的催促声再次传来。“我真的要走了……”

  微微踌躇,她再度举步,走了一段忽地停了下来,转身见容灿仍瞧着自己,她抿了抿唇、轻轻启口,“明晚你来这儿……我唱歌给你听。”说完,不等容灿回应,她嫣然一笑,脚下几个起落朝沐澜思追了去。

  注意到她耳上仍有一只银环,下意识,容灿握了握右腕上的另一个,恍然悟到,这个竟是当日教自己丢入江中的耳饰,而她将它寻获,硬扣在他身上……

  模模糊糊的一种认知,若有若无的一种牵扯……

  首次,容灿捉不稳自己的心思。

  首次,说服自己。

  对她的的,他放在心上,斟酌再斟酌,归结出许多理由,他前来赴约,为的是想厘清某些事,若非如此,他何需在月夜里,循着这清冷的月光,来到枫林间的小湖畔。

  是琴声,琤琤中带有古意,清脆、悠扬、娓娓婉婉,侧耳倾听,那行云流水的音律不若古筝繁华多变,亦无琵琶幽沉怅然,彷佛珍珠彼此撞击,朴素的音浪安详若梦,那特殊的音色却震颤着容灿的心。

  他屏气凝神不敢稍动,带着一种茫然的、迷惑的心绪,怔怔望着眼前景象。

  湖畔大石上,女子曲膝而坐,听见脚步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她侧过脸,看见依约而来的男子,眼睫微垂,她对他露出静谧谧的笑。接着,素手一拨,怀中的三弦苗琴再次倾泄出成串的音调,她叩弦而歌,幽然轻柔--

  可意的人儿你从哪里来?

  你对我可有关怀?

  想两人牵牵连连在一块儿,

  为何要我费疑猜?

  总贪恋着他人将我甩

  唉--细细思量呵--

  谁人的性子比我耐?

  那美眸水灵灵,随着细腻的歌声,试探着男子最深沉的灵魂,缓缓重复。

  “唉--细细思量呵--谁人的性子比我耐?”琴音馀韵,歌音馀韵,和鸣的馀韵幽幽徘徊,在耳中消失,在心中荡漾、荡漾……

  “你准备在那儿站一整晚吗?”又是静谧的笑,她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朝他招了招小手,“坐在我身边,我弹琴给你听。”

  容灿兀自沉吟,听了她娇软语调,两只脚自然而然朝湖畔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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