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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许久,贺兰不愿说话,小脸转向床里面。

  铁无极受不了地飘忽的神情,心一阵战栗,想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又顾及那穿透肩膀的伤口,他忽然握住她的柔荑,痛苦命令,"看着我,跟我说话。"

  小手上,他的大掌用力束缚,贺兰挣脱不去,终于慢慢回首。藏不住自己的伤痛,凄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

  "我身上的毒……早已解了?"她轻问。

  铁无极眉心蹙了蹙,双目盯住苍白容颜,"那日我咬碎喂你吃下了解药。"

  该来还是会来,他的报应到了,只要她肯原谅,他可以任凭宰割。

  "原来,义兄的话全是真的……你知悉所有的事,独瞒我一个。"贺兰苦笑,强烈的失望和强烈的清醒,脑中上演着他对贺万里说的无情话语。她的用情盲目可笑,想着既因命运捉弄,两人顺遂安排结成连理,她多想与他厮守至老、祸福与共,却不曾推敲无极的心向,他摒除了她,永远的,只是陌路。

  "我以为我会死,为什么活着?"她嘲弄自己,眼睛清亮亮的。

  铁无极盯着她,胸怀紧窒"你为何不说?你天真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人家随便威胁,你就乖乖承受,你这样……这样……我被你气死了!"绝不想大声咆叫,但思及她的行为,铁无极没办法自制。

  "对不起……我不自量力了。"贺兰又撇开头。

  "不要躲我。"铁无极扳过她的下巴,愕然见到她眼角滚下的两行泪,一时之间又慌了,思绪乱七八糟,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儿,俯下身吻住那些泪痕,然后是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面对这温柔的侵略,贺兰感受他唇上的热度,直到自己的唇被轻轻辗着,才倏地惊醒。不能再被他迷去心智,既然认清真相,她断不能再编织美梦,这一切,他与自己的过往,都得全数埋葬。

  贺兰扭动头推拒他的吻,紧抿着唇,面容惨白。狠不下心恨他,就得狠下心割舍,要不,芳心上的煨刺将永无止日。

  "你在生气?竟不要我碰你?"铁无极抚着她的颊,见她偏头瑟缩,几乎没法维持理智,他紧声地问:"你爱我吗?还是只剩下恨?"

  这句话,让贺兰全身颤动,那个答案只能自己深藏,她不替他解答,直直望进他黑潭的眼底,吐气如兰地问:"无极……我求你一件事可好?"

  她在求他,但铁无极却觉身躯冷了起来,怕那请求又教他心痛疯狂。

  习惯地,贺兰自个儿说了下去,声音轻柔缥缈,带着哀意"我们不该相遇,不该结成夫妻,仇敌便是仇敌,清清楚楚便不会矛盾,你我的命运错得离谱,无极……"她唤着他,逼退眼中的迷雾,想表现得洒脱些,唇角却拧出一朵可怜的笑花,"你放过我可好?让我跟着义兄去……应了我可好?"

  血液刹那间冰冻成霜,铁无极成了一座石雕像,面无表情望着地,眼前女子与雪梅的脸重叠,同样哀求的语调,同样氤氲水雾的眼眸,他爱的女子就要离他而去,他爱的……

  是的,他爱她。面对如此的情深意重,他何能不动情?但觉醒姗姗来迟,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晓得她若离去,自己的心魂必然跟随,无心无魂的人成了什么?一具行尸走肉。

  他喉间痛苦呻吟,神情阴郁,猛一把捧住贺兰脸蛋。

  "你是皇上赐婚的新娘,想走就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要走……"贺兰强迫自己勇敢,心却绞碎了。

  "不许提!"

  "我要走。"

  "不许提!"

  "我要--唔……"

  铁无极以唇堵住贺兰的嘴,她的脸稳稳固定在他的掌里,动也不能动,躲也躲不了。

  贺兰泪如雨下,他的手心浸在一片伤心海,慌乱情绪加深,他无法排解,只能用愤怒和霸道的语气来武装,凶恶对着贺兰,"你再说要走,我就把那群小鬼丢去喂狼,让你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们!"

  他说真的。贺兰知道,这次绝非威胁"不要啊……"

  "要!而且说到做到。"

  不能让她离开!铁无极咬紧牙,慌张无措的体验排山倒海般卷来,无情地将他淹没。

  贺兰消极的抗议,不哭不笑,也不说话了。见到这样的她,铁无极心中的不安日益扩大,清楚她的弱点,他让孩子们缠着她,想借此攻下她冷淡的表相。

  计策果然奏效,贺兰再如何的失望生气,绝不会对孩子们不理不睬,她待他们如往常般温柔关怀,但只要铁无极闯入,温馨的气氛立刻四散飞隐,她没法生丹心的气,却将所有罪算在他头上。

  孩子们今早上学堂,房里冷清清,贺兰大病初愈,肩上的伤亦慢慢复原中。

  无情无绪,她推开房门,不知怎地,好想逃离这一切,不要再做笼中鸟,渴望着能出去散散心。

  独自踏出前院,春碧见了她,惊声尖叫,"夫人,伤还没好,您怎么出来了?"

  "没事的。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她对丫头笑,步伐往大门口而去。

  "不成不成!夫人不可以出去。"春碧挥动双手急嚷,跟在她后头团团转,"你身子这么虚弱,禁不住太阳晒的,若有差池该如何是好?!"

  "这身体我自个儿清楚,不碍事的。"贺兰不听她,径自跨出门槛。

  春碧追了出来,在她身后喊着:"夫人,如果寨主问起……该怎么办啊"

  心口猛然的紧缩让她脚步略顿,贺兰微微侧目,淡淡地说:"告诉他……为了他的威胁,我不敢不回来。"说好不再伤感,眼中仍泛热潮,莫非这一辈子再难摆脱?她故作潇洒地低笑,缓缓走远了。

  这会儿,春碧可急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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