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雷恩娜 > 猛虎与玫瑰 >


  那匹大灰马很俊,从方才就在三尺外来回踱步,健壮的四蹄稳稳踩踏,流须尾缓动,它窥探着、评量着,那态度好生傲慢。

  “那也得斗过才知!”笑眉冷哼。

  万不得已,她不会唆使狼犬攻击,因那利牙足可致人于死。

  “你下不下来?”她又问。

  他喜欢她的声音,虽说生着气,话气不佳,可是好有精神,清清脆脆的,像在燥热难当的盛夏,大口咬下冰镇过的甜瓜,清凉冲刷过全身,舒畅。

  洁白的牙一闪一闪的,他柔声问,全然地不由自主,“你叫什么名字?”

  这臭家伙,把她的警告当成乱风过耳?心中怒火陡炽,她张口扬声唤道:“黑仔、花斑儿!”

  “唬汪——”

  两头狼犬接到指示后,对住男子一前一后发动攻击,它们后腿弹劲强,一个跳跃,眼见两双前腿已分别搭在他的背心和胸口,利齿森然——

  “别伤人!”新的指示陡响。

  他两臂蓄劲,掌握成拳,原要在下一刻同时击毙二犬,却听见她惊慌喊出,知她并非真要致他于死,吓唬的成分多了些,胡里胡涂地,心头竟泛起柔软之情。

  若杀了她的爱犬,她必定不欢。

  此刻短暂而凶险,他脑中已翻覆无数念头,临了却不出手,而笑眉虽出口制止,狼犬的动作十分迅捷,要立即撤回万不可能,锐牙仍贴着他的肌肤划过。

  狼犬着地后,仍朝着马背上的人低咆,龇牙咧嘴的,等着主子接下来的命令。

  此时,大灰马发出凌厉的嘶鸣,似乎颇为不悦,又十分不解,但未得男子指示,它只能继续踱步,鼻孔忿忿喷气。

  笑眉喘息着,琥珀很不安,她想安抚,才知自己胸口亦跳得急促,她抬眼再度望他,见男子笑得一脸无谓,白牙闪烁。

  “你、你流血了。”她讷讷道,盯住一片壮阔的胸肌,瞧不出伤口的深浅,而血细碎的流,沿着块块的肌肉蜿蜒而下,敞开的衣襟亦沾得斑斑血点,胸前如此,背后应该也伤着了。

  “你为什么不闪不躲?黑仔和花斑会咬死人的。”他瞧起来多少练过手脚功夫,腰侧还配有一把弯刀,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挺直上身不移不动,等着狼犬近身?见他胸前流血,她竟生起罪恶感觉,明明是他的错,他起的头,他、他故意挑衅!

  可爱的姑娘呵……竟不懂得隐藏心事。霍希克在她眼中捕捉到一丝歉疚,或者,连她自己亦未曾察觉,这招苦肉计收到不错的效果。

  “你不是存心要我的命,我知道。”他忽地翻身下马,离笑眉仅一步之遥,双臂抱胸,低声问:“你不生气了?”

  “我——”笑眉一怔,发现立在面前的他好高大,自己仅及他的胸口,而他流血的裸胸上除新伤外,还细细浅浅留着好几道伤痕,在古铜肌肤上展现出某种气势,她瞠目结舌,忽地脑袋中轰声大响,火烧上两颊,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暗数着胸墙上的痕迹。

  噢!天爷!她咬唇跺脚,眸光往上闪躲,却直直对入他深邃的瞳里。

  糟!他的酒窝为什么……为什么……教她好难呼吸!?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能引起她如此怪异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喜爱煜哥,见着他心中喜乐,会生出依赖之情,会渴望他的呵护。她爱在外头闯荡,醉心江湖的豪情和侠义,亦结交过几位男性的侠士,皆属纯粹的友谊。而性情中那些爽朗和潇洒,在此刻却抽离开来,变得不像华笑眉了。

  她发怔的模样带着娇气,红润的脸蛋,红润的唇瓣,眼眸有些迷蒙,他闻到姑娘身上清新的芳香,揉进大自然的气味,甜甜雅雅的。

  “我不是偷马贼。”他笑,也不懂为什么想解释,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事作风。“你的马,嗯……你唤它琥珀?它很漂亮,我以为是草原上的野马,然后——”他略顿,目光须臾不离,“我的马,石龙,它需要一个伴。”

  他善意的解释让笑眉有些无措,自己真是误会他了!?

  咽咽喉头,轻抿朱唇,她抚触着琥珀,脸颊自然而然地偎着,与它相互摩挲。

  气氛陡转,两人沉默无语,而大马和狼犬都有些莫名其妙,让自己的主子捉弄了,嘶鸣和低狺变得悻悻然的,最后干脆自动缩口,等情势明朗再说。

  望住她可爱的发漩,他心底一荡,又忆及敦煌怫窟中那面偶遇的画墙。

  “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她动作微僵,思忖着说与不说。她从来不是扭捏作态的姑娘,武林江湖互报姓名是常有的事,她毋需过分在意吧。

  “问人姓名,不是应该先自报名号吗?”她道,口气略冲,想掩饰内心慌乱。

  他不以为意,朗声大笑,“我叫霍希克。”他名字的念法音短而促,低哑嗓音微卷,很有西北部族言语的感觉。

  “你姓霍?”她想到西郊霍去病的坟冢,那位汉代骠骑将军的战功一直是她所钦慕的。

  他摇摇头,“霍希克是我的名,直接译成汉字的音,至于姓……”他眉心稍拧,似乎思索着一道难题,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我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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