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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她拧干毛巾,仔细清理每一处伤口。他身上的疤真的好多,新的、旧的,嚣狂地布满胸膛、手臂。看着他眉间那道疤,她伸手轻轻地触着。这道痕迹,背后藏了什么样的故事?忽然,珍珠心底升起一阵悲哀——这个冷漠的男子,快乐对他来说,应该很少、很少吧!

  清理完伤口,她打湿一条毛巾擦拭着他的脸,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大致上没什么状况,但他肩头的口子,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她折起一条毛巾,直接往伤口上加压止血。这力道不好控制,重了,怕把伤口弄得更严重;轻了,又担心止不了血。过了一会儿,她干脆坐在地板上,两手按住聂涛的肩头。

  房里好静好静,她觉得好累好累,不知不觉中,睡意悄悄爬上她的眼皮,她的头倒在他的手臂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聂涛醒来时,已经是翌日早晨。整夜歪着头,让他颈项既硬又疼。他想抬手去揉痛处,却发现手臂连着肩膀被人牢牢地按住。

  睁开眼,他立刻看到珍珠。她洁白的小脸枕在他身旁,长发披散在他的手上、胸前,双唇微张,脸颊红扑扑的。他闭了闭眼,又试着移动。

  珍珠被他的动作吵醒了,她揉揉惺松睡眼,还打了个不太淑女的呵欠。她看向他,发觉他也看着自己。

  “你醒啦。”她翻开毛巾,察看那道口子,释怀的说:“好啦!血不流了。”

  “你干什么?”聂涛口气冰冷。

  “昨晚,你晕倒了。”

  “你一直在这里?”他怀疑的问,接着说:“为什么不乘机逃了?杀了我,你就可以逃了。”

  珍珠瞪着清亮的大眼,莫名其妙的反问:“为什么我要杀你?”

  “你是殿下。”他明白的说。

  “我不是。”

  “你是。”

  珍珠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说:‘可不可以不要再争论这个问题?反正你只会坚持己见,惹我生气罢了。”

  聂涛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些什磨,他眼神呆滞的望着她,喃喃低语,“你害死师父,害得他为殿下疯狂……我不是师父,不是……”

  这时,珍珠才察觉到他脸上不寻常的红潮,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他的体温好高。

  “你在发烧。”她懊恼的对他解释。

  “走开!不用你管。”聂涛用力的拨开她的手,两眼发红的瞪着她。

  “我一点也不想管!我早就想走了,不用你赶!”

  珍珠的脾气也冒上来了;虽然知道他是因为生病才无理取闹,但她心里仍是有气。她觉得好委屈,眼泪就跟着跑了出来。她扭过头不想让他瞧见,赌气的说:

  “走就走,正合我意!”

  她一站起身,小手就被他拉住了。

  “放开!我也不用你管!”她学着他方才的口气。

  聂涛握着她的手腕,他的手心粗糙,而且散出热烘烘的暖气。好半晌,他才试探的问:“你……生气了?”

  “对!被你气得七窍生烟,火冒三丈!”珍珠的泪珠还挂在眼眶,恶狠狠地朝他吼。

  “我不会跟你道歉的,我是长老,洪帮的执法长老。”他昏昏沉沉地说,语气却坚定无比。

  “长老又怎样?长老也是人,也会犯错,犯错一样要道歉。”他们之间的对话离主题愈来愈远,不过,珍珠似乎没发现这一点。

  聂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他们说我是‘鬼’,不是人,是‘罗刹鬼’。”他闭上双眸,过了几秒又睁开来,刚好和珍珠的视线对上。突然的,他全身一震,口气再度强硬,“不要拿那种眼光看我!我最讨厌有人同情我!”

  “你好可怜。”珍珠坐回沙发,手任由他握着,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你这个人自傲自负,有强烈的自尊,却也有矛盾的自卑,好复杂、好难懂呵!”

  聂涛冷哼一声,放开她的手,将头撇向一边,合上双眼闷闷地咒骂了一句。

  久久,两人都没再交谈,珍珠以为他又昏睡了,在他身旁坐了一会儿。她皱起眉儿,伸手拨开聂涛覆在脸上的黑发,轻轻探向他的额。

  她才要缩回手,聂涛忽然开口,“我脖子好酸,帮揉揉。”他合着眼,懒懒地命令。

  他的态度让珍珠感到不悦,不过看在他是“重伤病人”的分上,她还是把手移到他的后颈,慢条斯埋的揉捏,边问“这里吗?”

  聂涛模糊的回答,渐渐没了声音,渐渐飘远了意识。

  好一阵子,她就这样静坐在他身旁,心底有了全新的体会。原来,他同样有“人”的个性,有软弱、有悲哀,高傲的、卑微的、任性的、狂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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