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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丽扬就这样靠着他的胸膛调息,半晌才寻回声音——

  “我不知道……竟是……你、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竟都不知……他们……

  近百位啊,竟都活着了,不是仅我一个,还有族人,有人活下来了,不是我一个独活,还有玄素……玄素他……怎都不告诉我?”完全语无伦次,鼻音甚浓,是很想哭的,但拚命忍住,怕一哭要不可收拾。

  聂行俨一下下轻抚她的头。“想把你带往那里,让你亲自去看,山谷中的那群人若真如探子营捎回的密函中所提那般,你见了自会知晓,如若不是,也不会失望。”而玄素的出现打乱他的安排,加上她一而再、再而三下意识轻忽自身性命的行径与言语,令他心中惊急,无法再按捺。

  稍稍缓过气,丽扬闻言便也想明白了。

  他行事向来严谨,不会对她说出无把握的事,这一次若非玄素横空而出,搅乱一切,她真会被他带进那座山谷后,才会知道真相。

  她晓得他的用心,怕她事先怀抱太高的期望,若消息有错,她会摔得很惨。

  但……就是没法子的,她此时已得知,都觉心快要飞出喉咙,人更是轻飘飘。

  她紧紧搂抱他,两手在他腰后交缠,拿他当自个儿的锚,不这么做的话,真有种飘飘然到连魂都要荡离身躯的错觉。

  “我要去找他们,去那座山谷,我要去的……”鼻音更重,泪已难忍。

  “好。”他低头吻她发顶。

  “不管是不是,都要去的,去过才知,如果……如果出错,也会无事的,不会又发疯作狂,我会无事的,不会又疯得忘掉自己,你信我,好不好?”

  “好。”低沉从容。

  抹去她的泪,指腹下的丽颜朝他仰起,他还等着她继续再说,她下巴忽地抬高,香唇直接抵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吻,吻得缱绻旖旎,聂行俨却是一愣,捧着她的脸微微推开,极近望着这张脸。

  她双眸因泛泪而迷蒙,眉睫低敛,小巧鼻头不住地轻抽,唇珠嚅着,似欲语还休又像可怜兮兮求谁怜悯,再有……她脑袋瓜一直往前使劲儿,不爱他把她推开,一直想再蹭上来。

  完全就是想寻求慰藉,渴望被安抚的模样。

  ……说是无事,还要他信她?欸。

  “你让我……让我亲亲你,好不好?呜……”瘪着嘴,哭音泄出。

  瞧她哭着的脸多可怜,他叹气。“好。”大掌甫松开,他的嘴就遭封吻了。说是让她亲亲就好,结果她整个缠黏上来,不仅拿他当锚石,更拿他当洪流中的唯一浮木,像亲近再亲近,贴得这样紧,心也能随之安稳平静。

  她要的,他可以给她,任她亲近亲吻。

  但他要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将她横抱起身,她胳臂攀上他的颈,唇没有离开过他的嘴。

  这一夜月光追随他俩身影,一路迤逦,跟进那顶属于他们的羊皮帐内。

  这一夜,丽扬根本没办法把手从男人身上撤走,根本没办法不去亲他、碰他、贴靠他……

  这一夜,泪一直流,分不清是欢喜或怅惘或其他什么的,只晓得要哭。

  哭出来就会好,她想从他身上获得力量,想感觉一切是真的,再真实不过,她不是单独一个。

  她敞开自己,渴求他进入,往深处扎根般用力填满她。

  他在她血肉里脉动,令她浑身浴火,宛若重生……

  这一夜,月色一直、一直如雪般清透,如水样温柔。

  离开绿洲时,撒拉罕老人帮双目已复清明的丽扬选了一匹健壮好马。

  辞别牧民朋友们,聂行俨策着红鬃驹再往北行,丽扬与胯下新交往的大马则磨合了近两日才控制得宜,渐有默契,逐渐能跟上红鬃驹的飞蹄。

  如此再过两日,有探子营的手下前来会合,领他们深进北方群山之中。

  通往谷地的山道蜿蜒静寂,风仿佛忘记如何流动,两旁尽是层岩高壁,马蹄声乍起,在两边山壁来回作响,破风而动,竟留阵阵冋迕。

  岔路颇多,景物甚是雷同,若无人带领,欲顺利寻到那处谷地绝非易事。

  当坐骑进到这条山道,丽扬心头一直有种近乡情怯之感,心提到嗓眼,恨不得 即刻生翅飞过重重山峦,去到那些人避祸定居之地-但一方面又怕,怕到头皮微微 泛麻,怕希望落空。

  她甚至起了念头,想让跟着飞来的老大替她先去探探虚实,以作准备,心思于 是起伏辗转,非常自我折腾。

  直到过了 一道弯,谷村忽地近在眼前,她看到鹰族用以祈福求丰年的五色彩带 高悬在谷村入口,与无数串高挂在竿子上的金黄苞谷混成一道绚烂风景,她顿时勒 住缰绳瞧傻。

  见她突然停马不动,领路的探子营好手自然不再往前,等待同样停下马蹄的大 将军王爷指示。

  聂行俨一瞧便也明白了,微微勾唇,语气透出点恍然大悟的味道——

  “据我所知,鹰族所过的年节较天朝晚上两个月,过年时,家家户户喜将金黄

  色的苞谷串与五色彩带挂在一块儿,唔……如此推算,是正好赶上过年了。”

  丽扬继续发傻,看着飘扬的五色彩带和一条条如鞭炮串一般的金黄苞谷,看着看着就傻傻咧嘴笑了。

  她转向正盯着她瞧的聂行俨,阵中流出两行泪,泪中的笑格外灿烂。

  “是,是赶上族里过年了。”她点点头,心花开。

  像回到西北高原上,她邀朋友返家过节,想也未想潇洒便道——

  “走!回家!我请你喝酒吃肉!”

  见男人眉目一轩,她忽而哈哈大笑,两颊湿漉漉也不管,“驾”地一声已率先策马奔入谷村。

  丽扬见到大伙儿时,众人正聚在村央的小场坝行祭,以往是由族长领头祭拜,如今则由族中仅存的五位耆老共理。

  行祭之后是戏舞,献戏舞的男女戴上鹰首面具,披着五色彩衣,大开大合如大鹰展翅,跳起鹰族的祈福之舞。

  小场坝上热热闹闹的,一开始没谁留意到她,是她边看边笑边掉泪,着实怪异,才引来大伙儿的目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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