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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霖会吹曲了?”见女娃抓在手里的榕叶,他长眉微挑,清癯面庞露笑。

  “阿霖会!”女娃用力点头,点得头上的蝴蝶银饰翩翩晃动。

  她润颊红扑扑,很有几分欲大显身手的气势,将叶子抵在唇间跃跃欲试。

  “噗……呜呜……噗……”口水喷出不少。

  欸欸,结果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孩子两颊鼓鼓、双眸圆瞠的认真表情实教人发噱,年轻樵夫以为能忍住笑,却是高看自己了。他不仅没忍住,还当孩子的面噗笑出来,同样喷出不少唾沫星子,全喷到孩子头脸上。

  女娃娃恼了,腮帮子鼓得更高,干脆把叶子送到亲爹嘴边,硬声硬气道——

  “阿霖不吹了,爹爹吹。”

  为了安抚兼赔礼,年轻樵夫遂放下孩子,连背上的柴枝也卸落,拉着孩子坐在山道旁的树荫底下,很郑重地为孩子吹了一曲叶笛。

  仅凭一叶为笛,全靠内息配合唇动来调音。

  一曲悠扬,如晴空一鹤排云上,把女娃郁闷的心思吹散不少,红果子般的小脸终于又露出欢颜。

  “唔……阿霖什么时候才能跟爹一样厉害?”欸欸叹气,还是有些沮丧的。

  “会的。”他揉揉孩子脑袋瓜,慈爱道:“得先练气,把气练足,自然就能吹得好。阿霖还这么小,等你长到爹这么大,肯定做什么都比爹强。”

  女娃被哄笑了,一会儿却思起何事,又像小老头般地垮肩叹气——

  “可老杜伯伯说,我是他的知己、他的忘年小友,因为我跟他是同路子的人,啥儿都还好说,就是拿音律的玩意儿没辙。”略顿。“爹,人是要讲义气的,老杜伯伯拿我当知己小友,那、那我要是哪天学会吹叶笛,他不就伤心了?欸……真难真难……头疼头疼……”边说边摇头。

  身为爹的男子有些哭笑不得了。

  孩子脑袋里总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这点孩子倒是随了她娘亲,那个令他倾心倾情、甘愿为她抛弃一切的巫苗女子。

  而此际,那女子便在那炊烟升起的家中等候他和孩子。

  归心似箭啊归心似箭,重新扛起柴枝,他才想一把抱起女娃,孩子却问——

  “爹有当过谁的知己小友吗?”

  他一愣,脑中倏地浮现一张面容稚龄、气质却过分沉稳的脸。

  他笑笑道:“爹小时候没当过谁的知己小友,长成大人后,倒曾与一名年岁相差近二十岁的小友交往过,算得上是知己吧。”

  “谁?谁?阿霖见过吗?”眸子因好奇而发亮。

  他摇头笑,神情略显悠远,抱起孩子走在归途,口中似吟似叹——

  “唯朱雀尊,身烙火焰,神火不熄,凶灾断除。翺翔云舞,烈腾八荒,开泰继统,顺皇之德……爹的这位小友一出世便带灵慧,天赋异禀,几位好作学问的大儒纷纷赞他‘具超世之才,入世如甘露降雨、蕃滋百姓’……前头有那则古老神谕已然不妙,后头再添上那几个老头子的追捧之词,情势只会更严峻,多年断了音讯,也不知是否安好?”说到最后像自言自语。

  “爹……”女娃嗓声透出迷惑。

  男子忽地回过神,朝女娃眨眨眼,微笑——

  “没事,只是突然记起某人。”他挲挲孩子嫩颊。“是阿霖不识得的人啊,那人离咱们很远很远,不可能见着的人。”

  也许那是“不可能见着的人”,一直这样以为,所以当她时不时缠着爹,要阿爹把她尚未出生之前的事,如说故事那般说给她听时,爹没有闭口不提,让她纠缠个三、五次,总能有一次得逞。

  她后来才知自家阿爹是天南朝人。

  也是后来才知天南朝有一则流传甚久的古老神谕,爹头一回吟出时,她只觉跟念咒似,有听没有懂,再经阿爹逐句释义之后,才弄明白那四个字、四个字排成一串的话,说的究竟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身上有火焰烙印的人,那人是天南王朝朱雀神兽的本尊真灵,受神火守护,一旦这样的人物现身出世,所有恶事皆被断除,所有荒芜都成沃土,这样的人顺应天命而生。

  是说,怎么爹当初说“不可能见着的人”,会来到自个儿面前?

  丝雪霖从长长的昏睡中掀开眼睫,她觉得已很使劲张眸,但开的眼缝还是细细扁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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