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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把你从东海召回,夺你手中十二万望衡兵的调度权,将所谓‘具超世之才,入世如甘露降雨、蕃滋百姓’的烈亲王当成一个闲散王爷来使,差你东家宣旨、西家嘉礼,尽干些芝麻绿豆大的事,你不觉憋屈?”

  南明烈上半身姿势维持不变,双膝从容跪下,徐声道——

  “东海边防之艰苦实难一语蔽之,除了东黎国时不时小规模犯境,海上诸岛更是海寇藏匿的佳所,沿海渔村甚受其扰,臣弟自接手戍卫与海防之务以来,已整整三年未回,此次能奉召回京,承欢于太后娘亲膝下,自是皇上圣心仁德,体谅臣弟,臣弟感念圣恩已然不及,怎可能不遵圣意?”

  甘露居中一阵窒人的静默,非心志强大者,极难扛住这逼仄氛围。

  瞪着小阶下端跪姿挺直却气度从容的年轻男子,昭翊帝内心既爱又恨,兀自纠结,最终丢开奏摺挥了挥手,口气放软——

  “怎么说也是领亲王俸的正经王爷,祖制可没让你见着朕就下跪,跪什么跪?不是刚病癒吗?起来起来,给朕好好在一旁坐着。”

  “谢皇上。”

  南明烈徐稳起身,在一名老宫人的服侍下落坐,清俊眉目始终淡敛。

  昭翊帝命宫人上茶上点心,和蔼笑道:“把你丢在东海整整三年,如今回来了,就给朕说说外头好玩的事吧?”

  “臣遵旨。”

  东海戍边需作陆上布置与海防,水军的阵法与操练尤其紧要,不可一日松懈,这种种又岂是什么“外头好玩的事”?

  圣心难测,但皇上兄长想从他口中听得什么,南明烈却是清楚的。

  新皇登基之初,东海深受东黎国与海寇之扰,朝中欲派熟悉水战的老将前往,无奈老将军在临行前病故,于是他自请前往参与防务,并在新皇面前起诺,定然做出一番成绩,保东海百姓平安。

  当时远离京畿,实则带着点“欲避其锋芒”之意。

  他在东海整军,重建防线,一手训练出来的望衡军这三年来陆陆续续建立不少功勋,声势日益壮大。

  然后就是一道圣旨来得突然,立时将他召回京中。

  皇上兄长想听他抱怨,抱怨自己在东海的戍边生活有多辛苦,还想见他示弱,要他开口请求让他回京生活,不再返回东海。

  他按圣心所欲去做,待退出甘露居往宫门外徐行时,风拂袖撩袍而过,才觉额背微汗,胸口微微寒凉。

  圣上与他虽一母同胞,两人却足足相差二十岁。

  母后十八岁诞下皇长兄,近四旬时才又有了他,而今他二十有二,圣上已到不惑之年,尽管后宫嫔妃众多,却只有皇后顺利诞下一名男婴,而今,天南朝的东宫太子才刚满三岁。

  子嗣不兴,太子尚小,他这个亲皇叔又正当年……皇上兄长在提防什么?

  转着思绪,脑中浮出天南朝地位最尊贵的那名男子面庞,四旬出头,正当壮年,目中却见浑浊之色,眼下更显两团浮肿,当年身为东宫殿下时的奕奕神采,如今竟已荡然无存。

  眉峰淡拢又放弛,神色莫测,尚未踏出宫门,一道黑影已闪至他身侧。

  是缥青。

  身为暗卫,若非极紧要之事,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下现身,且还在宫门之内。

  南明烈想到今早一醒转就交代他去办的事,甫平整的眉心不禁又拧起——

  “出事了?”

  “是。”缥青恭敬颔首。

  暗卫简短有力地回报,尚未听完,南明烈已快步出宫,上马离去。

  烈亲王府正院小暖阁。

  阁中燃起舒眠的宁神香,秋日天光透过窗纸丝丝渗进,将临窗软榻上小家伙的一张伤颜照得清清楚楚,清楚到惨不忍睹——青紫的额角、破裂渗血的唇瓣、肿高的半边脸蛋和后脑勺,除这些之外,四肢与身躯还有数块严重瘀青和红肿,内伤颇重,左手小臂甚至被打断,其余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老太医被急急请来,还以为是烈亲王昏睡不醒的病症复发,待见到真正的病患,年岁那样小、伤得那样重,老太医边诊边摇头,还得边观察烈亲王的脸色,后者神情寻常,只是嘴角一直抿着,不怒而威的气势很令人忐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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