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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啊!”她瞠眸结舌,瞬间,人竟是坐在古井边缘。

  她下意识回看背后深幽幽的井,心下陡凛,有种要往后栽倒的错感,细瘦臂膀自然地寻求攀附,只得牢牢抓住男人的肩臂。

  此时若出手推人,勉强与他过招,将是件极为不智的事。细细喘息,她定定凝望眼前的峻颜,胸口直漫开热气,不自觉地晕染她的双腮。

  在底细尚未揭开前,他面对她的神情多半是嘲弄、似笑非笑居多,但此时他瞧她的模样,仿佛一层又一层的秘密裹覆在两潭琉璃里,沈静且专注,即便不催动迷魂大法,也要看穿她底心般。

  以前的他已难捉摸,如今的他虽曝露身分,竟是加倍地无法揣度。

  心音剧乱,她强令自己凝神,静待他欲说些什么。

  傅长霄有意无意地瞥了大木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你连我的衣物也一并洗了。”若无瞧错,木盆中应有两件他的袍子。

  没想到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白霜月怔了怔,腮边的红晕不禁轻散。

  “觉得内疚,想替你爹赎罪?”这句话教她眼眸瞪得更圆。

  她冲口道:“我爹和你傅家之间的事,一定隐有内情,不是你说了算,我会想法子证明给你看的!还有,不是洗你的衣物,是拿你衣物出气,用力在上头踩踩踩,想象脚下踩的是你!”嚷完,心里顿觉悔了,真又把他惹怒,她小命不保,如何查明当年事情曲折?

  傅长霄不怒反笑,虽然那抹笑仅嘴角淡淡一勾,却是颇耐人寻味。

  他忽然强势地挤进她腿间,在她强忍着惊叫的闷哼下,扶在她腰际的一手徐缓下移,抚过她大腿外侧,厚茧满布的掌心终于直接贴熨了她裸露的小腿肚,继续沿着那健美的线条抚弄。

  他一瞬也不瞬地与她相望,指腹已精准寻到她脚踝那圈永不褪色的赭红印子。

  白霜月几不能呼吸,肤上冒出细粒疙瘩,既冷又热的,偏不肯让他瞧出软弱,因此故意挺直背脊,下巴仍抬得高高的。

  “我在你这里留了记印。”他似是一语双关,指尖来回轻蹭她的踝骨,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挪至她颚下。她劲装领子虽高,仍可约略瞧见他那日指劲的威力,她喉颈的掐痕仍未尽散。

  察觉到他凝注的所在,她神魂陡凛,方寸掀起涟漪。

  不是连死都不怕了,怎么无端端怕起他此时瞳底的幽光?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她?这么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臭德行,哪个姑娘受得住啊?往后跟在他身边的女子,注定要一辈子受苦了……胸口又狠狠颤凛,她被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给吓了一大跳,不知怎会转到那上头去。

  是有些恼羞成怒了,她秀足一蹬,挣开他的指,蓦然丢出话来。“你不要对格里太严厉。”

  闻言,男人长眉略挑。“那孩子一心要学武,我瞧他资质不错,骨格亦佳,严师出高徒,有何不妥?”他之所以收那小少年为徒,除孩子是可造之材外,一方面也为了瞧她反应。

  他该将她视作仇人之女,百般折磨,尽兴刁难,欲杀则杀,勿需留情,但偏生还有这么一关要过,她成了枭之魂,属于他的魂,也为销他心魂而来……他能否过得了关?

  暗暗深吸口气,他放缓胸口的起伏,那眉宇有些儿回到之前似笑非笑的神气,嘲弄道:“怎么?你怕格里拜在我门下,跟了一个大魔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晚也要变成小魔头吗?”

  白霜月咬咬唇,低声道:“我心里清楚,你根本……不是那么坏。”对他的想法从何时改观的?此话一出,她不得不仔细思索。

  傅长霄明显一怔,眼神深俊,静沉沉地瞅着她许久,把那张清丽脸容看得好不自在地垂下双睫,却听她缓缓又道,语音若梦。

  “你要真是人人口中的大魔头,就不会救下格里和芬娜。我听过他们叙说当日的情状,你可以不受那一刀的,如果抛下两个孩子,你独自一个要窜出重围,又有何难?”略顿,内心拉扯着,仍是说了。“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是不知……你若真要杀我泄忿,我逃不了、躲不掉,但既然让我活,我便要为我爹弄清楚当年的一切。”

  他仍静了会儿才道:“弄清楚又如何?”现下还不够明白吗?

  “要是这其中真有误会,那当然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要是……要是真如你所说……”细长的眸子淡淡抬起,秀致略带英气的五官沈静如斯,她语气幽然且从容。“大不了给你杀了,向你们傅家谢罪,那有何难?”

  那确实不难,只是他欲杀不能杀,难的是他的心。

  傅长霄眉宇间又缠回那无法捉摸的神气,看得人心慌。

  “你放我下来好吗?”白霜月试着要挪动,毕竟现下两人的姿态实在太“难看”,她进退维谷,腮耳发烫,语气竟不觉有几分虚弱。

  男人很坏。

  她一推他,他偏在她使劲时撤手,她没能如愿地撼动他一分一毫,反而自作自受地往后栽倒。

  惊呼声毫不矜持地冲出口,她怕要掉进井里,双手双脚本能地寻找攀附,又一次牢抓他的肩臂,不仅如此,修长双腿也紧张地夹住他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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