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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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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 密室墙门陡然滑开,设在外头的机括终被发现了。 脑子不能动,身体已作反应,安纯君下意识挡在邝莲森身前。 接下来发生的事仿佛梦中的梦中的梦,全然脱序,诡异得犹若幻象。 墙面一启,恶人扑进,以为已成瓮中捉鳖之势,她甚至听到对方发出的怪笑。 她正要出招以对,前一刻尚半躺在地上、如一株病秧子的男人突然跃起。 他展臂护她,脚步未移,仅以另一臂对敌。 这一下形势大变,对方全然未料,他攻其不备,手法高绝,才一招便制住敌人手脉,顺脉络而上,再连点对方胸央至丹田间的几大穴位。 啪啪啪啪——点穴之技利落干脆,妙绝至巅。 那嘻嘻的怪笑声蓦地被截断,“咚”一声倒地不起的人表情十分奇特,嘴仍开心咧着,眼珠子却惊恐地转来转去。 这是怎么回事? 安纯君后脑勺发麻,整个人、所有感官、一切情绪都麻麻冷冷的……究竟怎么回事?谁好心一点儿,告诉她吧…… 纯君……我是黑衣蒙面客…… 我惹你生气,欺负你,让你不痛快了,你会不理我吗? 纯君,黑衣劲装,缠头蒙面……我就是那个黑衣蒙面客…… 不是什么飞燕大侠…… 所以,从她十二岁那一年起,他一直骗她。 一直骗、一直骗、一直骗她。 他骗她。唬得她一愣愣的。一直骗她。 骗行既已揭开,索性彻底曝露。 安纯君呆望眼前男人,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让她恍恍然。 他没打算再隐瞒,不仅如此,他当着她的面剥掉恶人一身“外皮”,郎三变的脸与她当时救男童时所见的那一张又全然不同,她看到明显的虎爪抓痕,长长地留在郎三变其貌不扬的黝黑面颊上,爪痕倘若再长一点,能将他的眼珠剜出。 所以……除爹娘外,世间最重情义、护她到底、抵死不会骗她的,舍安小虎其谁? 是当年带你去虎穴的人…… 是和你一起野放虎子的人…… 是和你约定每年入深山看那头白毛黑纹虎的人…… 是你在“风雪斋”小园内、时不时便遇上的人…… 坏人!坏人!全是坏人! 他和一天到晚顶着别人脸皮在外作恶的郎三变一样坏! 她舌头像是僵了,无法说话,怔怔地看他在郎三变身上种毒。 种毒啊……他除懂得种山参外,原来也会种毒…… 他的声音好听依旧,低幽幽回荡,钻进她耳里—— “纯君,这是毒茄参加蔓萝,再加番红药的粉末,我以气逼入,毒自会游走在他任脉二十四穴,以及督脉的二十八穴。我手法很好,中毒者很难即刻死去,一开始仅是力不从心,跟着任督二脉会疼痛搔痒,一日较一日加剧,那搔痛感听说比挖心剜骨还痛,如此痛上三个月,痛到他不成人形、痛到没力气哭天喊地,你说好不好?” 他表面上说给她听,其实是说给郎三变听。 她忘记自己有无答话,事实上,她那一晚是如何走出藏书阁、回到寝房,脑中半点记忆也没有。待清醒过来时,外头天已大亮,她人是裹着棉被蜷在榻上的,颊面犹有泪痕,可她不记得自己何时哭过。 学老人坐在茅屋前的土夯上,此时月明星稀,她一口口饮着酒,每口都喝得少少的,但一直喝,没停过,像是不把一整瓮酒灌光绝不罢休。 这一整日,她仿佛若无其事,做该做的事,学该学的东西,甚至和婆婆邝红萼一起接待几位登门造访的武林人士。 堂上谈起的话题自是以郎三变为主,邝红萼笑着要众人安心,说她山人自有妙法,必能让郎三变乖乖吐实,寻到以往落入他手中的那几名孩童和少年,不管是生是死,都将有个结果。 她听着他们说,忽又顿悟,连婆婆也跟邝莲森一块儿瞒她。 邝莲森武艺高绝,当娘的岂有不知之理? 奇怪的是,她对婆婆竟生不出多大恼恨,尤其晚膳时候,婆婆还拉着她的手,当着邝莲森的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你们小俩口别吵架,别这样紧绷着不说话,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谁教我没把儿子教好,纯君啊……若你心里仍气,娘任你罚,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莲森行事如此不入流,我也心痛得很,你要是也对娘绷着脸,我可不要活了呀……” 她安纯君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对她使软。别人一软,她也硬不起来,心里委屈,只会红着眼眶猛摇头。 勉强撑过晚膳,她便晃进地窖里挖酒出来,独自走过水杉林来寻酒伴。 今夜,她啥话也没说,跟以往对着老人碎碎念的模样全然不同,她只是安静喝酒,而谢老爹这回没阻她,也没陪她喝,仍是坐在门前土夯上,嘴里叼着烟杆子,手中忙着那一把竹条,那玩意儿隐约瞧得出模样了,像是一把伞骨子,他慢条斯理整弄着。 屋里透出的灯火照着他们的背,细细月光落在他们身前。 有人从林子里走出,地上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进安纯君低垂的眸线内。 她倏地抬头,瞪着笔直走来的邝莲森,后者面庞沉静,淡淡迎视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周遭气流大波动,林子里无端端吹来一阵风,谢老爹却恍若未觉,迳自做着手工,眉毛动也没动一下。 “夜深,该回去了。”邝莲森徐静道。 安纯君一向很乖、很听话,但平时越好相处、越没脾气的人一旦被惹恼,发起倔来,简直比十头倔驴还难摆平,根本是“拉着不走,打还倒退”,不让她发完气,谁来劝都没用。 “哼!”不理人,她再灌一口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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