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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唉,她该要多笑,他喜欢她笑,别冷着脸容,那若即若离的神态实在教他忧虑,怎么也情不出她的心思。

  舒宝琳情绪高低起伏,极度的惊慌一过,她终于能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围绕在四周的酒味,眼角余光轻扫,瞥见一只深色的葡萄酒瓶就横倒在桌脚边,里头还残留着一丁点的红酒。

  “你生病不看医生、不吃药已经很糟糕了,还喝酒?”瞧这情形,他昨晚九成九也没吃晚餐。舒宝琳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扯回手,冲着他嚷:“你忘了你胃痛的毛病吗?平时就不懂得好好保健,还要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不好好爱惜,这、这算什么?算什么嘛?”吓得她差点三魂少了七魄,他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关震伦合起眼,又缓缓掀开,他脑子有点昏沉沉的,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影像还在?如果真是梦,似乎太过逼真,如果不是梦,那、那她怎会来到他身边?

  他浓眉轻蹙,“……杨先生呢?”

  “什么?”她微喘着气,心还咚咚乱跳。

  他望着她,喃语:“杨先生……”

  吼吼吼——“我怎么知道是羊先生出来,还是狗先生出来?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她两手扯住他解开扣子的衬衫,摇晃了晃,从来不晓得自己也能发这么大的火。

  关震伦仍旧定定看着她,仿佛那张近在咫尺的娃娃脸长出了多奇怪的玩意,让他专注到舍不得眨眼。

  “宝琳……你看起来像是真的,你、你是真的……是真的……”他脸上潮红未退,举起手,试探地碰触她的脸容,又摸摸她耳边飞翘的发丝。她是真的。

  “你——”她两颊气鼓,拍掉他的手,“我当然是真的。”

  指了指那些从他身上一路迤逦到米白地毯的红渍,澄亮眼眸窜出火花,回瞪住他,质问:“为什么搞成这样?你灌酒吗?”

  他抓抓浓密的黑发,眼中淡淡地泛出血丝,没理会她的问话,头晃了晃,反倒喃喃问着:“杨先生呢?宝琳……他不是在等你围炉吗?在你家……跟你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他浓眉纠结,静了五秒又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猛地,胸口一阵酸涩烧炽,舒宝琳终于弄懂他在呢喃些什么。

  那些他在电话中听到的对话,他果真放在心上了吗?

  他以为……以为除他之外,她还能和别的男人有所牵扯,将他抛诸脑后吗?

  很为他心痛,是她的自私和胆小让他有这么深刻的不安。她喉中略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关震伦缓慢地坐直身躯,垂眼瞧着一身狼狈的自己,又瞅着沙发和地毯上那一滩滩触目惊心的红渍,下颚歪了歪,古怪笑着道:

  “我没有喝很多,好像才七、八口而已,然后……眼皮很重,像灌了铅,重得睁不开,我好像睡着了,呵呵,边喝酒边睡……那是意大利梅迪尼酒窖的夏塔莎红酒,宝琳……我本来想在圣诞节和你一块喝,可是你那天不在台湾,你飞到外站去了,我们一直碰不到面,我、我想喝,想和你一起喝,可是你有人陪了,呵呵……所以我决定自己喝了,呵呵……你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喝酒很闷的……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在想……”

  略顿,发现躺在桌脚下的空酒瓶,他眉蹙起,像在思考一个极困难的问题,“我把酒打翻了吗?”低喃,他甩甩头,忽然咳了起来,那咳声夹杂嘶哑,咳得他肺部一阵疼痛。

  舒宝琳猛地回过神来。

  见他身体不舒服,她心也跟着不舒服,吸吸酸意盈充的鼻子,眨动发热的眼睛,她连忙起身跑到厨房倒来一杯温开水,拍抚着他紧绷的胸口,边将水杯抵在他干涩的唇下。

  关震伦咳声稍歇,双手包裹住她持着杯子的小手,咕嘻咕噜地灌水,仿佛久早逢甘霖,渴得不得了。

  “慢慢喝,别这么急呀!”她担优地摔眉,另一只自由的小手拉起他的衬衫,擦拭着他因喝得太急而溢出嘴角的液体。

  “还要吗?”水杯已空,她望住男人泛红的眼睛。

  关震伦似乎很困惑,成熟的五官竟透露出一丝小男孩才有的脆弱,那神态之于他极为罕见,却能深深扯动女性纤细多情的神经。

  “还要喝水吗?”舒宝琳跪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轻声又问,“你先放开呀,我才能再去倒水过来,还是你想喝新鲜果汁?”他脸红得不太对劲,气息也浓浊许多,适才还以为是酒精造成的现象,但看这模样,那瓶梅迪尼酒窖出产的珍贵红酒夏塔莎,大约有三分之二以上全贡献给他的衬衫、沙发和地球了。

  他没反应,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舒宝琳抬起略凉的小手贴在地宽额上,在他颊边抚触,忧虑地感受到他肤上渗出的温度。

  “你放手啦,我得去拿温度计帮你量体温……关震伦?”

  他微微一凛,深邃眼瞳颤了颠,忽然绕回到最初的疑惑——

  “……宝琳,你怎么在这里?杨先生呢?”

  男人嘶哑却沉静的语调好教她心痛,控制鼻中的酸楚,她淡且柔软地牵唇,“我没理会那个杨先生啊……我不想和他吃火锅,可是他硬赖在我家不肯走,他不走,那只好我走啦,所以,我就连夜搭车回来,要你陪我吃火锅。”

  周遭静谧,暖流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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