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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易观莲怔了怔,“喔”了声,眼珠轻转着,抿抿唇又道:“那个……对了,两湖那儿的状况还好吗?静眉说,有两家布庄险些走水,而关中一带的生棉价格有波动,不太寻常……又是欧阳凤闹腾出来的吗?”

  “没事。”他淡噙着笑,胸有成竹。“自我俩成亲这半年来,华家在生意场上的零星事件便不断,泰半是与欧阳家有关,确实有些厌烦了。欧阳凤若要想玩大的,那很好,就看看能否一劳永逸,彻底作个了结……唉,你知不知道,每回沐浴过后,你身上总带莫名香气,尤其是这头发,沾染了湿气,香气更浓。”

  “什、什么?”他突如其来猛拐了个弯,易观莲一时跟不上,愣愣地从镜中瞪着他撩着她一缯青丝,凑近鼻唇轻嗅,还凑唇轻吻的举动。

  霎时间,她背脊陡麻,又是这种快被热潮淹没,几要灭顶的感觉。

  她搁在膝上的十指悄悄握成拳头,指甲都描入手掌里了也不觉疼,心被吊得老高,渴望生成,翻腾于心,就盼着他再多说些话、再对她多做些什么,最好逾矩得过分,让她……让她……

  身后的男人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

  他彷佛极克制地放下她的发,嗓音持平又道:“过来吃饭吧,我顺道提了壶冰镇酸梅汤过来,待会儿吃完饭再喝,可以解腻消暑。”

  吃饭……酸梅汤……解腻……消、消暑?消暑?这“暑”怕是难消了!易观莲神思几回起落,吊高的心都快直接从喉头蹦出,结果却又一记大回转,转得她一股气发不出,前所未有的狂火大烧啊!

  见他真要走回方桌那儿布置碗筷,她银牙一咬,坐在椅凳上的身子蓦地转过来,一把揪住男人的衣袖。

  展煜一愣,回过身居高临下地俯看她,心头跟着震了震。

  她的脸真红,唇若花绽,眸底聚雾,神情像是……恼火幽怨的?

  她在怨他吗?

  “观莲?”他口干舌燥,目光无法挪开。

  “你、你……可恶……”究竟能骂什么?怨什么?她实在不知,只是很气他这样“玩弄”,很气、很气、很气,气得眼一眨,泪就掉了两串,她也觉丢脸了,忙放掉他衣袖,两手捣住自个儿泪汪汪的脸。

  “观莲!”展煜吓了一跳,立即矮下身,单脚跪在她面前。“怎么了?观莲,别哭,让我看着你……”他想拉下她的手,又不敢使力,左胸拧痛,很想要她打他、槌他、踢他、咬他,就是别这么闷声哭泣。他想起棉田里失控的那一次,酒醒时,他瞧着她不发一语,沈静地撑起半裸身子穿衣,清肌上有着他伤害她的痕迹,那时的他心痛不已,恨不得她打他、杀他,但她这性子……她这性子啊,总习惯默然承受,连哭也无声……

  双臂大展,他猛地抱起她,怀里的人儿颤着身躯似要挣扎,他微微加重力道。

  他抱她上榻,让她窝在他大腿上,他没强迫她放下手,却凑唇不断亲吻她捣紧脸蛋的柔萸。

  他的亲吻灼热细腻,舌尝到她渗出指缝的温泪,泪水咸涩,他喉中却是既苦又甜蜜,然后,不知吻过多久,他的亲吻终于得到响应,有张小嘴怯怯地追随他,小嘴里的粉舌与他交缠起来,相濡以沫,学着他钻进他唇齿间,让他着火。

  “观莲……观莲……”唤着唤着,吻遍她的小脸,他放倒怀里人儿,身躯缓缓覆上她纤瘦的娇躯。

  他鼻尖与她轻贴,望进那双湿湿红红的眸子,热息又一次烘暖她面肤,叹息般低语:“成亲半年,我常在夜中醒来,你道是什么原因?”易观莲轻吸着鼻子,把他的气息融进体内,泪眼凝眸,楚楚可怜。“……你不是因为……一向浅眠吗?”

  展煜优美的俊唇像抿了笑。

  “未成亲前,我总能一觉到天亮,睡得很好。”

  她眸心湛湛,又吸吸鼻子,羞涩得心都纠结,似乎有些懂了。

  “我不是故意吵醒你……”好几次,她睡到最后总滚进他怀里,明明上榻睡时都躺得好好的、端端正正的,但她手脚偏会不自觉想抱住什么,而身为“同榻人”的他,自然要“受害”

  他啄吻着她,很宽宏大量地说:“无妨。观莲,往后你再吵醒我,我们就干些夫妻间该干的活儿。”

  “展煜你……”她问不出话,因为小嘴再次沦陷在他的热唇里。

  他压上她,热切却小心翼翼地纠缠,这才是他俩的洞房花烛夜。

  她宛如处子,需要他全然的呵护。亲着她,他内心漫开一股奇异暖流,有情有欲,有说不出的心软,他想疼她、珍惜她,抹去所有不堪的记忆。他要她笑,开怀欢欣,即便落泪,也必然是喜悦至极的。

  观莲……观莲……

  她是他的妻……

  *** **** *** ** ***

  一年后

  初夏依旧。

  展煜刚由自家染坊返回华家大宅,与大总管骆斌边谈公事、边往内院走进,经过府内大花园时,园中那棵树干粗圆、开枝又散叶的老榕在午后暖风中发出沙沙声响,树须懒懒幽荡,他步伐下意识顿了顿,专注谈事的心思却也跟着一飘,瞥见建在假山上的西角小亭内有两抹女子清影,他嘴角微乎其微勾扬,随即又思及什么,

  眉峰忽地淡蹙。“骆斌!煜哥!”小亭里,眼尖的华静眉瞧到他们二人,不禁扬声笑嚷,招着手要他俩过去。而此时才从亭内石凳上盈盈起身的易观莲,则一贯端持沈静,她指问尚持着免毫笔,隔着一小段距离,幽柔眸光与丈夫对上。

  男人们上了石阶,走入西角小亭内。

  “骆斌、煜哥,你们瞧,观莲写得一手好字呢!”华静眉朝着夫婿骆斌嫣然一笑,极自然地依偎过去,拉着他的手。

  骆斌冷峻面庞稍有暖色,对妻子露出勉强称得上是笑的表情。他目光移到石桌上一份刚誊写完成的佛经,字迹秀致清俊,当真漂亮。

  “好字。”他对易观莲微微颔首。

  易观莲淡然露笑。“静眉的字比我好,骆斌再清楚不过,却是顺着她的话来夸我。”说着,她撩袖搁下毛笔。

  华静眉笑道:“煜哥,那你来评评,谁的字好?”

  展煜一进亭便走到妻子斜后方静伫。

  他发现,她一直没侧眸瞧他,颈后一小截粉肤倒是悄悄染了嫣泽。难以言喻的欢快骤掀,他“恶心”一起,整个人再贴近些,从妻子肩头上俯看摊在桌面之物,开口时,温息避无可避地拂过她耳畔。“骆斌既是顺着静眉的意,我自然要顺着观莲,观莲要说谁好,那谁便是好。”

  ……这、这算是当众调情吗?

  易观莲有些小惊吓,颈后的红嫣往双腮窜染,再加上他气息的“助燃”,惹得一张白里透红的脸此时红得不太寻常。

  唉唉,她听到他淡隐的低笑声了,真在笑呢!这人怎么这样?偏爱在人前玩她吗?害她……害她……唉……尽管对丈夫的“不良举止”有点小苦恼,易观莲抿抿唇,嘴角倒暗暗抹了丝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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