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雷恩那 > 奴家坏 > |
二 |
|
朱拂晓又是一怔,定定眸子,不动声色地轻问:“我生得好看?” “好看。”他强调般用力点头,肩上长穗般的青草刷刷地划过颊面。 “有多好看?” 他宽嘴略张,然后闭起,然后又张开,眼珠子努力思索似地转了转。 “好看得……唔……”蓦地,他苦恼的神态一弛。“比我养的马还要好看一百倍!” “噗!”朱唇禁不住喷出笑气,尽管笑得前俯后仰,她腰肢曼摆,怎么都美。 傻大个儿跟着她笑,双颊捺着两道深酒窝,两排白牙发亮,像是姑娘笑了,他也就欢喜,姑娘究竟因何而笑,倒也不需多深究。 “你是不是弄丢什么东西?我瞧你方才原地转圈圈儿,嘴里还自言自语。”他忽地问。 朱拂晓摇摇螓首,指尖下意识抚过紫罗裙,笑不离唇。 他蓦然恍悟地挑高浓眉。“你迷路是不?” 听到她柔软叹气,他再次咧嘴笑开,安慰道:“这座‘长春药庄’的格局确实挺复杂,几年前这儿常闹山匪,所以主人家才把药庄建得高墙深院,教里边的人好防守,外边的人不好攻。庄子里东西互通、南北相接的小路又多,你头一次来,自然闹不清楚。” “就算来再多回,也难有闹清楚的时候,反正是迷路迷定了。”她毫无找路的天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不怕的、不怕的!你、你先等等啊……我把东西放下后就带你回去,我认路的能耐是一流的。”若非他双手各有事物,肯定要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就怕姑娘不信他。 “呵,你鼻子这么好使,认路的本事堪称一流,又懂得养马,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把他风高浪急的模样瞧进眼底,朱拂晓的语气倒是慢幽幽的,若仔细些、心眼多些,能听出隐在话下的轻讽意味,但……也得对方听得懂。 “……我不拿手的事吗?我其实……唔……脑子不太灵光,没法儿一次记太多事。”他一脸抱歉。 夜色宁静,两人一时间无语。 朱拂晓也不急于打破沉默,好半晌才叹出口气。 “你说要领我回去,你晓得我住哪处跨院吗?” 他无丝毫迟疑地点头。“再三天就是‘药王庙’庙会,这是地方上的大事,少不了要舞龙舞狮,唱几台大戏。每年这时候,几位分堂掌事都会齐聚‘长春药庄’,庄内连摆三天酒席慰劳底下人……”略顿。“今年,听说主人家请来江北‘绮罗园’的花魁娘子……今儿个傍晚有贵客入住药庄,就下榻在西侧菊院,大伙儿私底下传来传去,我多少听到了一些。” 他目线不自觉放低,颧骨处的肤色深深紫紫的,有些古怪……朱拂晓方寸蓦然生波,难以言喻的滋味蔓延。 眼前这个憨头大个子是在害羞吗? 她看不出他真实年纪,该有三十好几,但那张朴实大脸一咧嘴笑,眼神亮晶晶,轮廓柔和,模样又显得年轻许多。 “你家主人好大手面,金元宝一箱箱往‘绮罗园’里送,逗得我家金嬷嬷笑得两眼都快睁不开。嬷嬷她闹了我整整五日,不依不挠的,说是无论如何都得卖给‘长春药庄’一个面子……这面子我当然得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是拿钱办事,专程赶来陪药庄的大爷、小爷们饮酒作乐,可不是什么贵客。”她似笑非笑,眨眸时,长睫真如小扇,轻佻地睐了男人一眼。“奴家朱拂晓,不知马夫大哥贵姓,如何称呼?” 他望着她,握住木桶把手的指节绷了绷,好一会儿才讷声答:“这儿的人都喊我阿奇。” “阿奇?”扇睫带趣又掀。 “嗯。”他两排白牙在夜里发亮。 此际,躁动声清楚传来,他挺直身背低叫了声,忽问:“马儿饿得发脾气了,你想看它们吃草吗?” 朱拂晓早忘记上回说不出话来,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人生鲜少有惊奇,生于“绮罗园”,长于“绮罗园”,生母香消玉殒前,曾是江北名动一时的花中状元,她只是走上与娘亲一样的路,所有的事如此自然,命中自有定数,该做的、该学的、该唱的歌、该弹的曲引、该放的诱饵、该拿捏的进退应对……日子过得确实精彩,只是身处风尘多年,风花雪月再美,她也无感了。 今晚,她在一座大庄院迷了路,遇到一个叫作“阿奇”的男人。 阿奇真是挺奇的,不来邀她饮酒赏月,却邀她一块儿喂马吗? 心绪浮动,她仍一脸静谧,仅勾唇颔首。 “马无夜草不肥,阿奇大爷若日日送上带露夜草,养的马肯定肥壮得很,怎能不跟去瞧瞧?” 听到应允,他像是极欢喜,一时间不能克制,粗犷大脸被一抹笑摆布得眼瞇嘴开,他双唇张张合合,抿着、舔着、咧着,欢喜得想多说什么,偏口拙得很,最后却道—— “你、你别喊我大爷,千万不要啊,我……我是阿奇而已。” |
|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