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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除非我一直埋在你体内,不然不可能。”一手摸向她的手脉,探了探,后又探进泉水,覆在她脐下。

  秋笃静脸蛋一下子红透。“我们怎么可能一直一直连着?内丹能助你复原,比留在我腹中有用多了,既然你我都无事,你想不出因由,那就别想,顺其自然总比折腾自己好,你别一直——”

  “你腹里有娃儿了。”

  一直未朝这方面去想,搞得自个儿百思不得其解,当真去探,妻子脉像果然不同,他探掌往她脐下再试,她腹中尚未成形的血肉已给回应。

  “静儿,你怀了我的骨肉。我的,是我的,我跟你的孩儿,孩子在你腹中宫囊生根,所以才令你的气血跟着沛然茁壮。”

  砰!

  轰隆隆——轰隆隆——

  尽管丈夫的语调刻意低柔,且还算轻和地截断她的话,秋笃静仍被这股无法预期的强震扑得七荤八素,分不清南北东西。

  白凛赶紧将她抱出温泉小池,抓来衣物裹上,搂着她坐在池畔。

  “傻瓜,要喘气啊!”他神情紧张地轻拍她胀红的双颊。

  秋笃静蓦地倒吸一口气,小嘴张得开开,像鱼儿讨食似,双手反握丈夫臂膀,握得好紧,急遽起伏的心绪表露无疑。

  “白凛!”

  “我在。”大掌揉着她微颤的肩头。

  “白凛——”瞠圆的眸子忽而渗出泪,瞳心湛湛,泪顺匀颊滑下。

  “我在这儿……”他叹气,倾去吻掉那些粉泪。

  秋笃静突然间哭得不能自已,泪很多很多,止都难止,但仍然望着他。

  “可能真的……真的是娃儿没错,天啊!你说的对,是娃儿啊!我以为不会有的。都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这样要好,孩子没来,我、我也不多想的,就觉可能……可能凡人与天狐毕竟难留血脉。”

  “别哭……”白凛洒下无数啄吻,心里绞疼。

  “我这是欢喜的眼泪呢。”想安他的心似,她露齿一笑,颊面仍湿漉漉。“我早该感应到的,却实在太迟钝,还得你推敲再推敲,好糟糕。”

  “不糟。”白凛拥她入怀,他挺开心温泉氤氲的热气模糊他眼中的湿润,他没哭,当然没哭,堂堂九尾雪天狐顶天立地,岂能两下轻易地掉泪给谁看?!

  他抚着她的湿发,微地一振,将水气振去,清清喉咙道——

  “孩子刚落宫囊生了根,就晓得护守娘亲,那是再好不过,好得不能再好,哪里糟糕?”略顿。“你与我的骨血绝非庸碌之辈。”

  那语气、那话里透出的气势,明摆着又在睥睨众生。

  还未正式当上爹,连娃儿都可以拿出来耍骄傲呢……秋笃静好气又好笑,胸臆间满满柔情与蜜意。

  静静感受腹中血肉带来的暖意,她语气若叹——

  “要回去跟竹姨和姨爹说这个消息,还有湘儿她很喜欢孩子的,却拖得这么迟才成亲,我都年过四十了,仍怀得上娃儿,湘儿才三十出头,肯定成的。”

  “那可难说。”轻哼。“这得瞧男的堪不堪用?能不能用?李修容年岁都这么大,八成要力不从心,唉,我湘儿妹子怕要受委屈。”

  简直啼笑皆非。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年岁大。”秋笃静红着脸,槌了丈夫两下。

  白凛抓住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神情再认真不过。

  “静儿,咱们如今能开花结果,那是因我把全身精华都给了你,千年的精华都灌注在你身上啊。”

  轰!

  秋笃静觉得整个人快燃起,每颗肤孔都腾烟了。

  她埋进他怀里笑,笑到还得靠丈夫帮她拍背顺气。

  尔后,笑音未杳,丈夫抚着她后脑勺,她听到他轻悠从容问——

  “待见了亲人,小聚过后,你随我走,可好?”

  她抬起头,眸光与他相凝。

  他语调尽管平静,眉眼神色是纵容亦是希冀,宠她,想由着她,却也盼她从此相随。

  还有何放不下?这世间。

  她牵挂的人儿皆有所归,还求什么?

  他一直纵着她,任她闯荡,自己则静静守候,他说,他要的是无数个十年。

  而她早已不能无他。

  “好。白凛……好。”她眼里又泛潮,鼻音略浓,冲着他笑。“我们是一块儿的,你走哪儿,我都跟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嫁天狐大人,当然跟着他的九根狐狸尾巴走。

  她看到丈夫俊美面庞漾出极美的一抹笑,那笑颜,敢与天地争光。

  秋笃静自连人带马摔进巨大裂缝,到她重返峰下城,前后已过半个月。

  既决定随白凛走,她这次回峰下城并未现身,而是藉由白凛的幻身、透过幻身的双眼去看。

  城内是有一些屋宇遭毁,大户人家的亭台楼阁建得越高的,毁损状况越严重,至于东南西北四向大街,青石板道裂缝不少,两排店家倒没多大损失。

  城南码头区算是最严重的,几条栈道基座不是尽毁就是半毁,摇摇欲坠根本不行用,可能得花上好些时日修缮。

  庆幸的是,百姓伤亡人数并不多。

  而年轻县太爷颇教她刮目相看,平日里没瞧出他的好处,这回地牛翻身,他倒果决地处理所有事,替无家可归的几户灾民设暂时安身之所,领着城里富户开设粥棚,召募人手抢修码头区和城墙等等

  至于铁捕团众人,大伙儿自当听上头调度,只是她这个教头大人失踪不见,让巡捕房整个气势低迷——

  “地突然裂那么大的缝,咱是眼睁睁瞅着教头她摔下去啊!”

  “我也瞧见了,可事后去找,只找到那匹摔断颈子的马,还有教头的淬霜剑,那条地缝虽大虽深,咱们来来回回寻过不知几回,就是不见她。”

  “那把淬霜剑与教头形影不离的,剑在人在,如今剑离了她手,恐怕”

  “呸呸呸!你个丧门星!说什么鬼话?!”

  “咱也希望我说错啊!但事实摆在眼前,那条地缝还有一处凹洞,凹洞底下通哪儿都不知道,咱们几个大男人身形魁梧掉不下去,教头她、她那么瘦,且还是摔下去的,一头往那凹洞栽也不是不可能”

  此话一出,众人皆默了。

  想想,真也只有这个可能,要不,不会寻不到人。

  秋笃静看着,心里自是怅惘,但见众人很快将心思放回差务上,几个她这些年带出的老手、好手,如吴丰、马六、李进等人,她虽不在,这些人也都能及时补上她的位置,当根顶梁柱见到这些,怅惘之情渐淡,取而代之的是欣慰。

  会没事的。她知道手下这些铁捕们,个个都是好汉。

  保重。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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