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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若出不了那结界中的结界,你有我的内丹真元护守,定可从那座地底幻境全身而退,我还留了那一叶精魅为你引路,你随它走,必可脱险,不怕的。”

  原来她瞧见的那一叶绿光正是他的手笔。

  只是听他后面所说,她心里的难受实是一阵强过一阵,泪落得更狠,十分勉强才出得了声——

  “我怕!当然怕!明知你拖着玄宿欲同归于尽,你以为落你一个在那儿,我走得开、走得了吗?!白凛,你说我俩是夫妻,要当最亲密的两个,但不是这样的在你心里不是啊!我呜我很喜爱你,你明知道的,却可以把我喜爱的人轻易带进绝境,说弃就弃,你真的很过分啊——”

  白凛显然没料到情况会加剧。

  听她说的,他越听心越软,但听到最后脸色骤变,想也未想忙道——

  “是、是,你喜爱我,喜爱得不得了,很爱很爱的,我自然知道,我没要轻易自绝,肉身不过镜花水月,没了就就算了,你保有我的内丹,往后找到好时机,你帮我续命不就成了?没事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你怎么又这些泪是怎么回事?别哭啊”乱七八糟安慰,结果完完全全适得其反。

  秋笃静颊上泪水蜿蜒,颚下泪珠啪嗒啪嗒直掉。

  气不打一处来,闹得头晕目眩、苦涩难当,一时间哪能自持?!

  她呜呜哭,格开他直想探来抚她、拉她的臂膀,冲他轻嚷——

  “什么好时机?哪来好时机?若没有怎办?我又哪来的本事帮你续命?”单肩一抬,将泪擦在衣袖上,直直抽气。“你不在了,我要是我、我没能保住内丹,那又该该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我在啊!我在不是吗?”

  白凛当真头大如斗,说什么都错。

  她哭得惨兮兮,很绝望的气味儿,他心惊胆颤,有种被掐住喉头、挣都挣不开的紧窒感传遍全身。

  “静儿,别哭,你哭得我我快不能喘气”他一掌压在左胸上,沉沉压着,挺疼似,像这感觉极其诡异,陌生又隐隐熟悉。他美目微微瞠大直望着她,一向傲然淡漠的面庞竟显得无辜无措。

  “你何必这样?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是只是个”她忽而撇开眸,摇摇头苦笑,泪不止。“不是的,我连你心里都没能进去,哪能说自己是个什么根本什么都不是啊!”

  “你别胡闹!”存心要闹到他断气是吧?!

  “我没有!”

  “最好是!”

  “你拿我换红缳!”蓦地爆出一句。

  话一出,又是满心满嘴发苦。

  不想提这事儿,结果道行太浅,看不透,闯不过。

  “玄宿说换,你说请便。你拿我去换!你说请便!呜呜怎么可以请便嘛?!呜呜怎么可以?!呜哇哇——”说到伤心处,没有“第一女铁捕”,没有“铁血小教头”,就是个很痛、很难过,觉得自个儿遭心爱男子背弃的可怜女子。

  面对突然放声大哭的人儿,天狐大人尽管很努力维持人身,但肉躯颤栗、心脏纠结,气息都只出不进了。

  若他此时是真身模样,九尾雪天狐必然已惊到炸成一大团毛球!

  白凛不是没领教过秋笃静的纵声大哭。

  当年在凛然峰上,初出茅庐的小小女捕快为救一名女娃儿险些坠崖丧命,事后,她扑进他怀里吓到大哭。

  她这性情,他怎会不知?

  顶着名号在外走闯,那是打落门牙和血吞,旁人一提及峰下城女铁捕,谁都得竖起大拇指赞她几句。

  可来到他面前,她的胆大心细、沉稳可靠全变成红扑扑的脸,从来就很真。

  她让他去看她的本心,笑就笑,哭就哭但此时她这种力道的哭法实在太惊心动魄,相较之下,凛然峰上的那一回实算不得什么。

  白凛整个僵住,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心也闹起,冲着她问——

  “我怎么可能拿你换谁?!”

  “你说——请、便!”恨恨加重语气。

  他闭了闭目,深吸一口气,灼灼吐出。“在那当下,我当然说请便。”不就为了诱困玄宿,岂会真拿她交换!

  而她明明知道,却纠结在这上头不令他好过。

  天狐大人虽出身多情妖娆的狐族,道行虽破千年之数,毕竟不了解女儿家。

  许多时候,明摆的事,知道归知道,偏偏牵扯了感情,管你姑娘家多聪慧多机敏,依旧是会两眼如盲、跟自个儿过不去。

  秋笃静现下就陷在这般泥淖中而不自知。

  她边哭边说:“你死都要拖住玄宿一起,对自己说弃就弃,你说我俩已是夫妻,又何曾顾及到我的感受呜你要红缳,非她不可,你始终想跟她在一块儿,我不是不知但你不能这样过河拆桥,桥也是会难过的啊”

  “我什么时候过河拆桥?你说话要凭良心!”

  他一个头两个大,折腾得俊脸都扭曲了。

  想到她丢下他独自踏上回家的路,可怜又可恨,不禁道——

  “你不想留在赤岩巨壁那儿等我,不想我去寻红缳,直说便是。你说了,我不可能不听,但你不说,我怎知晓?”

  “我没有不要你去!”秋笃静语气陡地激切,用力摇头,用力反驳。“你要寻红缳就去,我提得起、放得下,绝不阻拦。你爱去便去,我何时拦过你?我没有。我没有、没有、没有——”哭音小小泄出,她用力忍,忍到脸都透红微紫。

  “睁眼说瞎话,你明明等等!”一抹想法如白光掠过黑压压的天际。白凛双眉凛然,目珠暗颤。

  “你该不会以为以为我对红缳”他顿时醒悟——

  “你、你真以为我瞧上那只该死的小赤狐是不?!”

  他幡然醒悟后的怒火在看到秋笃静寂寥隐忍的委屈神态时,骤然间烧得更炽、更烈,几成冲天雄焰,较狐火还猛三分。

  “秋笃静,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

  实在忍不住,他引颈咆哮,声震遍野,漠上的风顿时乱了流向,扫得小绿洲的枣树、胡杨沙沙颤响。

  “最好我有那么蠢、那么没脑,才会瞧上一头居心叵测、无时无刻不在装乖算计,还将我的大敌视作唯一主子的地狐!我是好咬的果子吗?她敢给我下套子,我还不能找她了?堂堂九尾雪天狐能让一只不成气候的地狐侮辱了去?当然不能够!”他骂声连连,恨到不行似——

  “你给我等着,等好!我把红缳带来你面前,看你还跟不跟我闹?”

  “我不要!”秋笃静豁出去般泣嚷。一听他要找红缳来,原就翻腾的心绪更癫狂。“我不要见她,也也不要见到你!”拢在五指中的东西很顺手砸过去,正中白凛胸央,是天狐珍贵的千年内丹。

  “你混、蛋——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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