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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家里一位老仆为了帮我,托人辗转从‘飞霞楼’拿到的迷药……药力很好,我之前试吃一颗,睡后便不醒人事,一点感觉也没有……”

  —听“飞霞楼”,宫静川双目细眯,那楼中经营的生意尽与男女之事息息相关,在江南一带名号响亮。至于她手中的迷药……等等……

  脑中,一道锐光疾闪而过!

  他突然抓住她的腕,力道仍在控制内,但却把她手中那匣子药全弄翻。

  “宫爷——”夏晓清欲弯身去捡,偏让他牢牢扯在身边。

  “什么睡后便不醒人事,一点感觉也没……”他语气变得很危险,静到教人打从心底发寒。“你的迷药不是用在朱老爷身上,而是打算把自己迷晕了,然后躺着任人糟蹋,届时丁点感觉也没,是吗?夏晓清,她可应付得真好啊!”

  她像要哭了,眸底红红,却犹自强忍。“宫爷放开我。”

  这个混……不!该骂的不是她,是他的错。

  他不该仅是嘴上说说,说自己能帮她。

  相到时候虽不多,却深知彼此,他既知她性情柔韧,又傲又倔,要她主动求援,无疑是缘木求鱼,此次若非牵扯到大智和果儿,她最后怕也是忍气吞声挨过去,打落门牙和血吞。

  所以,当行则行,不必跟她多说!

  他大袖一挥,再次摘掉她的凤冠,而且还没打算收手,直接攻取她那件颇厚重的大红嫁衣,“啪——”—声扯掉她的霞帔。

  “你……干什么?!放开——”夏晓清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没被握住的那一手用力想掰开他扣在她腕上的五指。

  她发丝散乱,才两、三下功夫,嫁衣已被扒得仅剩当作中衣穿的红襦,再脱下去的话,贴身小衣和绸裤真要露出来见人了。

  原是使劲儿挣扎,谁知男人突然放开她,她一愣,张大双眸,微启的唇细细喘息。跟着,就见他抓起架上一件墨色轻裘,罩住她的身,在她颚下系妥带子,将她包得几乎密不透风,只允她露出一张妆容。

  “跟我走。”他沉声命令,拉着她就走。

  “等等!你……你……啊!”她不禁轻呼,因般舱内本就不如何宽敞,此时抬进一架大花轿,地方更小了些,那顶凤冠挡在他经过之处,他竟大脚一踢,直直将凤冠踹出帘外,咚一响落进水里。

  他把她拉出船舱。

  一见他们俩现身,守在船首的安丹赶紧撇开脸,端正站好。

  舫船早已泊岸,夏晓清这时才发觉除他俩以外,尚有安丹、邢叔在船上,而且岸上还有他的人手,正备着车马相候。

  她满面通红,想到适才跟他的争执,肯定是被其他人听得一清二楚。

  “你到底带我去哪里?”她问,才挣了一下便觉他大掌收拢,牢牢握住她的手。悄叹了口气,她在众目睽睽下只好跟他走。

  下船,改乘马车。

  当两匹马儿拉动车子往前,他终于开尊口,冷幽幽道:“为来为去,只为你娘亲那个遗愿,不是吗?为了能让你阿娘葬在你爹身侧,你什么刁难都能忍,什么事都肯做,既是如此,何不随我盗一次墓?”

  嗄?!

  他想……干什么?!

  她大骇。惊住。隐隐约约却已猜出他的意图。

  按理,要干“盗墓”这种勾当,最好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但他宫大爷偏偏反其道而行。

  夏家祖坟地位在庆阳城外一个小山坳,背山面谷,谷底有溪如玉带,风水颇美。此时天光正盛,秋阳高照,夏晓清不知自己是如何走下马车,只晓得回过神后,人已来到祖坟地,立在娘亲与爹的坟头前,手里握有一根锹具……唔,谁塞进她手里的呢?

  一早睁开眼,到现下也不过才几个时辰,她的心绪已大起大落、忽悲忽喜了好几番,实未料及。

  她略仓皇地抬起头,觉得映入眼中的景象诡谲得很。

  她眼前除了宫静川,还有随马夫一块儿来的安丹,还有他那几位早已等在这儿的手下,还有一位身着玄服、作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那人唇上与颚下蓄胡,长眉长目,面庞清濯,当真有几分仙味。

  “宫爷,此地结界贫道已尽数净清,可能会冲煞到的人事物业已排除,午时已到,今日这个时辰最佳,算是今年黄道大吉日里的最大吉时,破土迁葬一切都吉。请。”最后一个“请”字是对夏晓清说的。

  晓清登时有些头昏。

  ……请?

  是请她干什么?

  “请小姐破土。”半仙道长再请。

  “先下手为强,你不敢吗?”宫静川淡淡问。

  听到这话,她陡将眸光锁住他,脑中从原先的一片空白,忽地腾窜出无数思绪——

  先下手为强。

  与其让嫡母和夏家两位爷作主,还不如由她掌控。

  由她下手,不仅动娘的坟,也动爹的坟,娘跟爹在一起,她会让他们俩在一起,这是娘的执念,不知不学间也渗进她骨血里,成为她此生必须做到的一事。

  她不敢动手吗?

  不敢吗?

  剖——

  她尚未想清楚自己究竟敢不敢,手已先有了动作。

  十指缩紧,她牢抓锹具一插,破了坟头的土。

  挖坟。

  一直挖、一直使劲儿地挖,泪水不知何时开始通出眸眶,一滴滴、一串串滴进土里,是恨,是不舍,是怨,是怜惜,种种心绪风起云涌,逼得她泪坠。

  然而啊,到底仍是个文弱姑娘家,沉重的劳动持续了一刻钟,她细臂已觉酸软,两手的掌心既红又肿,还磨破了皮。

  咬着牙,她继续挖,泪没止过,手中锹具却被宫静川夺了去。

  “放开我!这是我娘和我爹的坟,你放开我!”

  阻她出嫁的是他,带她来此的是他,始作俑者都是他、都是他啊……如今她都决意“盗墓”了,他凭什么拦她?

  不顾众人眼光,她不驯地挣扎起来,男人铁掌稳稳抓住她,坐抱坐拖地将她带开,让其他人接替她未完之事。

  就见他微使一个眼色,五、六名壮汉遂手拿锹具一起涌上,挖挖挖挖,再挖挖挖挖,她需费上十分劲的活儿,壮汉们几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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