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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昨天夜里火烧船,情况才刚控制下来,谁知悦来客栈也被人放火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乱七八糟,让大伙儿忙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的。我、我跑去帮忙救火,抱着一位大娘和她的孩儿踢破窗子从二楼跳下,一个不留神,头发就被火舌烧着了,又焦又臭,不削掉很难看耶。”

  闻言,窦盼紫微喘着气,伸手摸摸她短俏的发,叹了口气,“阿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七窍生烟。”

  “唔……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呀。”窦德男又甩甩头,还不习惯颈后轻盈无物的感觉,嘴一咧,倒也不太担心后果如何,只管将手中的东西递到窦盼紫脸下。

  “拿去吧,我洗干净罗。”

  她的袜和靴。

  注意力转回,窦盼紫小脸红了红,感觉那男子的视线专注在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嘲弄和讥刺,而自己竟没勇气与他对视。

  “太好了,窦四姑娘找回自己的袜和靴,终于洗脱在下的不白之冤。”关无双双手负在身后,下颚微扬,又是那种欲笑不笑的神态。

  他没取走她的靴、袜,是她冤枉了。但是关于昨夜火烧船的事,他又能如何解释?!

  窦盼紫咬咬唇,倔强地道:“少在那儿卖乖。昨夜的帐,本姑娘还没跟你算!”

  “阿紫,不干二爷的事啦,咱们四海和五湖做好朋友,别再闹意见了。”窦德男有些无力,夹在他们两人之间,永远都在打圆场。

  “二爷?你也学旁人称他二爷?!阿男,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他、他做了那么多坏事……”

  “他哪儿有?二爷他、他……”窦德男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忽地调头冲着关无双道:“你为什么都不说话?!阿紫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了,她会听的,你一句话也不解释,就任着人家误会你吗?!很奇怪耶!”

  关无双仍是面无表情,深深看了窦盼紫一眼,音调平淡。

  “清者自清,何需辩解?在下也要起程赶回岳阳五湖了,两位姑娘保重,后会有期。”他抱拳拱手,随即转身跨出房门。

  “喂!二爷——”窦德男唤不住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榻边。

  “瞧,你把他给气走了。”

  “他是作贼心虚。”窦盼紫撇撇嘴,脸蛋竟微泛苍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窦德男把小脸探到她眼下,讶异地悄声问:“阿紫……你、你怎地哭了?唔,人家又没骂你……”她被她用弹弓射中头都没哭呢。

  窦盼紫心下陡惊,连忙抬手擦脸,才知颊上湿湿热热的已泪流满腮。

  老天,她真是在掉泪!莫名其妙也不知哭啥劲儿?!

  “……我、我……还不是被他气哭的?!那个该死的臭家伙……”除了这个理由,总不可能还有其它原因。

  哼!他以为调头就走便什么事都没了吗?她和他的帐,迟早要算得清清楚楚。

  “唉……”窦德男又是叹气,见窦盼紫心绪不稳,一些话明明已到了嘴边,硬是让她咽进肚里。

  这个时机不好啊,动辄得咎,还是耐心等着吧。

  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四海的篷船只余一艘完整,窦盼紫原以为得在两湖拖上几日,因要重新租赁船只,还得检查自四川带回的药材受损的状况。

  但没料及,几位老师傅竟在短时间内便安排好船家,而那些药材在四川上船时已用纸层层捆包,还在纸上涂了厚厚一层桐油漆,能防水侵,因此四海这一次意外,算是安然解决。

  长江水流湍急,千里快哉,过一日,四海的船只已由两湖进入鄱阳,转进九江卸下镳物,终是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这趟生意。

  返回四海镳局,自然要将实情禀明。

  关于在悦来客栈所发生的火烧船事件,窦家众人在听取窦盼紫、窦德男还有几位老师傅的说词后,出现两种极端的反应——

  窦大海,当然是完全支持窦盼紫的。

  他同岳阳的五湖镳局素有“嫌隙”,一瞧见窦德男削短的发,他整个人都快疯了,搥胸顿足的,只差没把眼泪弹将出来,哪里还有精神细细思量、慢慢琢磨?

  而云姨和窦家其它的大小姊妹倒是理性了些,前思后虑,觉得这件意外硬要算在岳阳关家头上,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只是,从四川回来后的这些日子,窦盼紫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脾气特别坏,毛毛躁躁的,练起武来是心不在焉,提不起劲,而平时那些熟练的刀招竟也使得杂乱无章,完全失去该有的水准。

  为什么会这样?!

  嗯……大伙儿都在猜……

  “你说,她是怎么啦?”

  四海镳局里,开放式大厅前的台阶上,那美妇席地而坐,拧着弯弯的两条柳眉儿,眯眼瞧着练武场上对招的两个身影,忽地一个拐腿,把正要开溜的小姑娘绊倒在自己身旁。

  “呜呜呜……云姨,很痛耶。”窦德男可怜兮兮地揉着小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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