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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呼吸促了促,禾良掀启嘴唇,微浮的神智在这刻回笼。

  “秀爷啊——”思及何事似的,她眸子陡地瞠目圆。

  他慢吞吞抬起头,噘嘴偷亲她嫩唇。“想到什么了?”

  “他们……我爹和柳大娘……刚才我看到他们……他们……”

  “他们抱在一块儿,亲来亲去,像你跟我这样吗?”边说边又偷亲。唉,他的小娘子原就秀美,自怀上孩子后,“可怕”的事情就这样来发生,竟美得让他心脏怦怦跳,有时看他都看得拔不开眼,她的肌肤更嫩,胸脯更鼓圆,几个私密可人的小地方敏感得不得了,才轻轻逗弄,她就受不住……她受不住,他哪里受得住?所以说,他的兽性大发可不能全怪他啊!

  禾良被吻得脸红红,听到他轻松说道,心中登时明白。

  “你、你原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他坦承道,摸摸她的脸。“柳大娘是无父无儿的寡妇,当初是见她针线功夫很好,厨艺也很不错,才请她过来上工。她独自一个过活,岳父大人与她日久生情,他们好在一块儿,给彼此作伴不也很好?你担心什么?”

  “我……我……”她突然流出眼泪,也笑出来,然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禾良?”他担心地蹙眉。

  “我没事……只是方才吓着,绷得太紧,现下忽然放轻松。”她吸吸鼻子,眼儿亮晶晶。“爹才五十多岁,柳大娘瞧起来四十出头,跟爹很配的,他们彼此看对眼,在一起作伴,真好……真好……我真欢喜……秀爷该早些对我说呀!”

  他咧嘴露出白牙。“我以为岳父大人会挑个好时机跟你透露,哪知道还没说,就被你给撞见。”

  她“唉……”地笑叹了声。“爹有道拿手好菜叫做‘米香蹄膀’,用的是精选过的‘雪江米种’和嫩猪蹄膀,油而不腻,入口即化,而入了蹄膀脂香的‘雪江米’更是一绝,好吃得不得了。老太爷下个月做八十大寿,寿宴的菜单虽都拟妥了,但我想亲手做这道‘米香蹄膀’给老太爷祝寿,所以才到会馆取了提味用的上等干货,也买了嫩蹄膀,想请爹再仔细教我一次。”嫩脸上的红晕迟迟不退。“……不过我想,今儿个爹是没法儿教我了。”

  游岩秀心头暖热,指腹揭掉她的泪珠,一下下抚触她的颊。

  她嫁进游家后,这已是第三次替老太爷办寿宴。

  以往老太爷做寿,都是府内管事德叔负责操办,办来办去,了无新意,她接手后,就开始在德叔的协助下搞“小花样”,知道老太爷爱听大戏,前年还特地请来江南有名的戏班子,当家“九岁红”技艺超绝,性情却极是孤僻,也不知她如何与对方谈上心,竟愿意在演出结束后,来与老太爷烹茶聊戏。

  去年寿宴除听戏外,还安排一场火龙烟花会。

  而今年老太爷八十大整寿,他瞧她忙得挺乐,似是半点也不觉累。

  他怎会与她成亲呢?

  有时想起,他都觉得神奇,倘若他没能遇见她,没闻到那股米香,没拾得她的小开心铜钱,没能与她说上话……他该怎么办?他会跟谁在一块儿?谁会待他好?有谁呢?

  他定定望着她,某种说不出的慌惧刺入血肉里,他神魂俱凛,隐隐发颤。

  禾良不知他心中起伏,只是将那盘他替她抢救下来的小食拉近,然后捻起一颗沾满糖霜的玩意儿凑近他嘴边。

  “这是我试做的甜食,把‘雪江米’爆成米香花,再洒满糖霜,本是要给爹尝尝的。”她略羞涩地咬唇抿笑。“爹没空,秀爷肯帮我试试滋味吗?”

  这女人……他敢用项上这颗金贵人头打赌,她其实早瞧出来,知道他生肖属蚂蚁,嗜甜,无甜不欢,无甜不畅快,但她从不戳破他的故作姿态,她还会为他做甜糕等等小食,然后用上许多理由“求”他把东西吃了。

  谁会待他好?

  有谁能如她这样……顾着他?

  他张嘴含进她递来的糖霜米香,满口甜滋味,他心绷绷的,涨满太多意绪。她又喂他第二口、第三口,明眸弯弯含笑,像是极喜爱他,喜爱到会一辈子都这样纵然他、疼他……

  “好吃吗?”她笑问。

  他目光深炯,颧骨与鼻梁上的赭色更浓,那模样想“吃人”似的。

  “秀爷……”

  他没答话,也没让她说话。

  他一臂环紧她,另一手撑着她颈后,随即,他凑脸过去贴上她的脸容,把嘴里的好滋味喂进她的小嘴里。

  他要她一直顾着他,就算往后孩子出世,他也照样要这么缠她、赖着她,当她眼里最重要的那个,谁都抢不走他的位置……

  游大爷知道自己许多时候相当的不可理喻。

  这一次竟闹到跟自个儿尚未出世的孩子争宠,而且被这个问题深深困扰,扰得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扰得他心生疑惑,猜想自己或许会变得跟娘亲一样,把亲生骨肉挡得远远的,一见就心烦……

  他这个“病”实在严重,哪有他这样当爹的?

  唔……不过话说回来,是说他都有那样的娘,说不定他也天生冷情,无法将孩儿疼入心……

  噢,不!不会的!他跟小娃娃一向处得来不是吗?能同甘共苦,能称兄道弟,他是天生孩子王啊!只要他孩子的香香软软娘会一直疼他疼入心、顾他顾到底,他就不慌不躁不发脾气,永远当好爹……

  对!永远当好爹!

  想通了,有定论了,他大爷的心结稍稍得解,这几日虽照样板着脸在外行走,他心里却有春风拂过,夜里上榻,将妻子搂在怀里亲亲吻吻,少了阴阳怪气的紧绷感,倒柔情似水得很。

  “秀、秀爷,您今儿个真是……实在……回来得真早啊!有什么事吗?”刚由后院大灶房走出的德叔在葫芦拱门前险些撞上自家大爷,向来沉稳的老脸突然一白,僵僵的嘴硬要扯出笑,笑得真不自然。

  有诡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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