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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你可不可以忘掉那张见鬼的清单啊!要是我也来写一张你的错误与缺点的清单,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仔细看过,然后努力改正我的问题。”我故作清高地回答。嗯,总之我一定会看的。他对问题的定义可能跟我天差地远。

  “少假了,我觉得你只会积极培养更多问题。”

  “例如什么?”我刻意装出甜丝丝的调调。

  “例如你那张伶牙利齿的嘴。”

  我抛给他一个飞吻。“今天早上我沿着你的拉链往下亲吻的时候,你还挺喜欢我这张嘴的啊。”

  这下子他回想起来了,甚至全身因而颤抖。“你说得对,”他沙哑地说。“我很喜欢。”

  我知道他的感觉,我自己也是一整天都在抵挡欲火。我想暂时把谁占上风这回事抛到脑后,只想吞了他、享用他,纵情于性爱欢愉中——等我们一回到家;但在那之前,没道理让他觉得赢了。

  “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发型,可是你就爱取笑我。”

  “我没有取笑你,而且我真的很喜欢。我喜欢你的一切,即使你老是找麻烦。你像一场在现实中实现的春梦。”

  我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我脑海中的影象一片黏腻。

  “就我的看法是件好事,当然是我个人的看法,而不是警察的观点。你害得我连工作都不能专心,整天只想着要怎样剥光你的衣服。等我们结婚一、两年以后这种欲念也许会减退一点,可是现在真的很严重。”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我脱口说出,其实我的心正在大跳踢踏舞,很难专心注意我们在说什么,因为我满心只想剥光“他的”衣服。

  “我们都知道这终究会成真,只是还有些细节必须摆平,像是你很在意的信任那回事,可是我想只要几个月就可以解决,说不定我们可以来个圣诞婚礼。”

  “绝对不可能。先别说我没答应,就算我答应,你大概也不知道筹备婚礼要多久。今年圣诞节绝对没办法。也许明年还来得及——我可不是说明年圣诞要嫁给你,我的意思是准备婚礼大概得花上那么久的时间,因为就算我们要结婚,也不可以在圣诞节,因为那样的话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会被节庆气氛搞得失去意义,我不喜欢。结婚纪念日应该要很特别。”

  他对我咧嘴笑着。“你刚刚说‘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等于说你愿意嫁给我。”

  “只有听不懂英文的人才会这么想,我刚才明明说‘就算’,而不是‘等到’。”

  “这就是佛洛依德所说的下意识脱口而出,就这样说定了。”

  “没有,才没有。要等到我说出那三个字,就算我真的会说,在那之前我都没有答应你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好像之前都没注意到我们两个都没说过“我爱你”。我想男人不像女人那样,把说出“我爱你”这件事看得那么重要。对他们而言,爱要用做的不是用说的,但就算他们不懂这有多重要,至少他们知道这对女人的意义。我没说过这句话的事实让他警觉到,或许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他想的那么水到渠成。

  “迟早会的。”他最后说,我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说“我爱你”来逼我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样我会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天哪,男女之间这回事还真复杂,简直像在下棋,而我们刚好棋逢敌手。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要确信他愿意维持长久的关系。这是我的希望,但在确信之前,我还是要保留一点。到目前为止他很开心,至少我这么认为;我也很开心,即使我们吵架也一样。棋局终究会结束,到时候才看得清各自的立足点。

  他握着我的手,所以我整只手都不能动弹,因为他在开车,所以握的当然是左手。他轻轻把手伸到我手下面,十指紧扣。不用怀疑,他确实是个该死的阴谋高手。

  那天晚上跟前两夜完全不同。他洗衣服,我的和他的都洗了,而且没有搞得一团糟。虽然天已经黑了他还是去割草,他的割草车有大灯,他也打开院子的探照灯。我觉得自己像只雌性造亭鸟,看着雄造亭鸟用各种新奇闪亮的东西筑巢,表现他肩负家计的能力,接着在巢的前方徘徊,希望能诱使雌鸟进去。现在出动的是家居版白怀德,不过老实说,他家后院真的整理得很好,看得出总是固定除草。

  他进屋的时候已经十点了,他打着赤膊全身脏兮兮,胸前汗水闪烁,虽然天已经黑了,外面还是很热。他直奔洗碗槽牛饮一大杯水,健壮的喉咙起伏鼓动着。我好想跳到他背上,把他扭倒在地上,可是受伤的手臂让我无法如愿。

  他把水杯放在水槽里转身看着我。“可以洗澡了吗?”

  也许这会是战略失策,但今天晚上我不想让他太难过——唉,其实我也没有总是刁难他,不过我的确尽量让他日子不好过。今天晚上我连试都不想试。“可以顺便帮我洗头吗?”

  “当然。”

  “用吹风机一下子就可以吹乾了。”

  “没关系,”他缓缓笑开来。“我可以边吹边欣赏美景。”

  用膝盖也想得出接下来那个小时是怎么过的。我们弄得全身又湿又滑而且欲火高张,我把自制抛在脑后——只有这一次——全心投入于跟他欢爱。整个过程从浴室开始,接着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中场休息,他帮我吹乾头发,最后在床上画下句点。

  他呻吟着从我身上翻下来平躺着,一只手臂遮着眼睛,大口大口吸着气。我自己的呼吸也是又快又猛,因为欢愉及疲惫而几乎瘫软,只是几乎。我用最后的力气爬到他身上,一面伸展全身一面吻着他的下巴、嘴唇、颈项,和任何我碰得到的地方。

  “我弃权了。”他无力地说。

  “你都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放弃了?”

  “不管要做什么我都不行了,我快挂了。”他的手在我赤裸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又无力地跌回床上。

  “我只想事后温存一下,抱抱而已。”

  “若只是抱抱,应该还行。”他的唇抿成微笑。“也许吧。”

  “你尽管躺着,我来就好。”

  “这句话怎么不早个十分钟说?”

  “我像那种笨蛋吗?”我把头埋在他肩头凹处,满足地叹着气。

  “不像,我说过你像支甜筒。”

  而且他还真的舔了我,想起这件事我就全身发软。如果我站着,膝盖一定会发抖。我满意地想着他的膝盖一定也会发抖。他不是唯一有能力出招的人。

  我笑了,想要再来一次。不过不是现在,稍后。我打个呵欠,抱抱到一半就熄灯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我妈打了电话来。只是我不晓得那是她,怀德接起电话,重复了两遍“是,女士”,接着说“七点”。然后又说了一次“是,女士”才挂上电话。

  “你妈?”他回来继续吃饭的时候我问。

  “不,是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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