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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略微好转的心情只持续到打开家门的那一剎那。“布布”为了让她知道牠被迫待在陌生的房子里有多么不爽,而把其中一个沙发椅垫撕得稀巴烂。她闭上眼睛,在心中从一数到十,接着数到二十。对猫生气有什么用?牠或许不会了解,就算了解也不会在乎。牠和她一样是突发状况的受害者。她伸手要去抱牠,牠对她嘶声威胁。平时她会径自走开,不再理睬牠,但一时发了恻隐之心,她还是把牠抱起来,把手指埋进牠的毛里按摩牠的背肌。

  “可怜的猫咪,”她哄道。“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布布”对她龇牙咧嘴,但随即没出息地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再撑四个星期又五天就好了。你可以忍受我三十三天吧?”

  牠一脸的不以为然,但只要她继续按摩牠的背就不在乎。她抱着牠进入厨房,喂牠吃了一罐猫食,然后把牠放在地板上让牠跟绒毛玩具老鼠打架。

  猫在破坏她的家具。没问题,她应付得了。妈妈知道“布布”的暴行时会赔偿她的,所以她只是有点不方便而已。

  她对自己的逆来顺受感到佩服。

  她在厨房的水槽边喝水时,她的邻居回家了。看到那辆褐色的庞帝克时,她感觉到她的柔顺流向排水口。但那辆车很安静,他显然换了消音器。如果他愿意尽力而为,她也可以。她在心里用塞子塞住排水口。

  她的厨房正对着他的,她透过窗户看到他下车打开厨房门。他穿著宽松长裤和白衬衫,领带松松地系在领口,外套搭挂在一侧肩膀上,看起来十分疲倦。当他转身进入屋内时,她看到他腰际的黑色大手枪。第一次看到他穿的不是骯脏破旧的衣服,令她觉得有点不习惯。知道他是警察和看到他像警察是两回事。他穿的是便服而不是制服,这表示他不是警员,他的阶级至少是警探。

  他仍然是混蛋,但是个身负重任的混蛋,所以她或许可以多体谅一点。她无从得知他何时在睡觉,除非敲门问他,但那样就破坏了她不想打扰他睡眠的好意。她只好趁他不在家时给草坪割草了,但那并不表示他打扰到她睡觉时,她不会去剥了他的犀牛皮,因为公平就是公平。但她会努力和他和睦相处。毕竟他们可能要做上好多年的邻居。

  天啊!想到那个就令人沮丧。

  她的逆来顺受和慈悲为怀总共只维持了……呃,两个小时。

  七点半时,她窝在安乐椅里看电视和看书。她经常同时做那两件事,心想电视真有好看的节目一定会引起她的注意。身旁的茶几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她不时会拿起杯子来辍一口。

  一声轰然巨响粉碎了社区的宁静。

  她从椅子里跳起来,套上凉鞋就往前门冲。她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小时候跟爸爸去看车辆撞击测试时,她听过了千百次。

  街道边的阳台灯纷纷亮起,人们好奇地开门探头张望。五栋房子外的街角路灯下是一辆被撞得变了形的汽车。

  晓蔷沿着街道跑向出事地点。她的心跳如擂鼓,胃纠成一团。她一边做好目睹车祸惨状的心理准备,一边努力回想基本的急救步骤。

  其它人也从屋里跑了出来,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女的穿著拖鞋和睡袍,男的穿著

  无袖内衣和短裤。社区里响起几声儿童兴奋的尖叫、母亲们制止孩子出去的斥喝,以及父亲们说着:“退后,退后,说不定会爆炸。”

  见多了撞车,晓蔷知道爆炸不大可能发生,但起火燃烧总是有可能的。就在她快要跑到出事的汽车旁边时,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凶巴巴的年轻人跳了出来。

  “搞什么鬼!”他咆哮,瞪着变形的车头。他的车头撞上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的车尾。

  一个少妇从那两辆汽车旁边的屋子里跑出来,她的双眼惊骇地圆睁着。“我的天啊,我的天啊!我的车!”

  凶巴巴的年轻人对她破口大骂。“臭婊子,这是你的车吗?你为什么把车停在他妈的马路中间?”

  他喝醉了,扑鼻而来的酒味使晓蔷倒退一步。在她的身旁,她可以听到邻居的关切一致化为愤慨。

  “谁去叫山姆来。”她听到一个老先生嘟嚷。

  “我去。”顾太太转身,趿着毛巾布拖鞋尽快地往回跑。

  对啊!他在哪里?晓蔷心想。住在这条街上的人都出来了。

  那个少妇瞪着她被撞烂的车尾,用手捣着嘴巴樱樱啜泣起来。在她背后,两个年约五岁和七岁的小孩子犹豫不决地站在人行道上。

  “该死的臭婊子!”喝醉的年轻人骂道。

  “喂,嘴巴放干净点。”其中一位老先生说。

  “去你的!”他走向那个哭泣的妇人,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

  晓蔷冲上前去,怒火在她胸中燃烧。“喂,老弟,”她厉声道。“放开她。”

  “对。”一个年迈的声音颤抖地在她背后响起。

  “去你的,婊子!”他说。“这个臭婊子撞烂了我的车。”

  “你撞烂了自己的车。你喝醉了,撞上一辆停在路边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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