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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灯火通明的飘香苑,未入夜已蜡泪成堆,无数支烛火照耀着张张一掷千金而面不改色的脸孔。

  “十万两!黄金十万两!”老鸨的声音兴奋地打颤,拔尖的嗓子折磨人耳……“各位客棺,今晚的压轴,这位阳公子以黄金十万两标下本苑花魁黎乡乡姑娘的初夜!恭喜这位阳公子!”

  老鸨的声音随着拍卖了十几名姑娘的初夜,一路为着累积的赏银而颤抖,到后来,压轴的黎乡乡更是自底价五千两黄金,飙涨至十万两,敲定的那一刻,老鸨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底下众位竞标的寻芳客也跟着长吁了大气,议论纷纷——

  十万两黄金!

  这样的数字,任谁都有理由怀疑开价者的身份,以及他是不是真拿得出手。

  “阳公子,这么大的数目可不是好玩的,不晓得您……”

  老鸨说到一半停了口。在众人屏息注目下,她颤着手接过那阳公子的一叠票子,数了数共十张,每张一万两黄金,俱是保庆字号的铁票子,到了这时,老鸨仅存的最后一丝疑问也消失了。

  “多谢公子,贺喜公子!老婆子我有眼无珠,方才怠慢了贵客,您见谅,这就为阳公子安排接下来的节目。”老鸨哈着腰陪笑。

  刚才还以为这小子是来看白戏的,进门也不打赏,原先还想轰他走,但她忙着招呼后头如潮水般的来客,人一多她也忘了,没料到是个身怀巨款的富家子弟,她还真是看走眼了。

  再仔细琢磨几眼——这姓阳的小子人还挺俊秀的,唇红齿白,就是年纪轻了点,颇有乳臭未干的嫌疑,不过既然人品还算出众,黎乡乡的初夜给了他,应该不致辱没了飘香苑的宝贝花魁。

  老鸨看在钱的份上,是愈看他愈顺眼。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花魁的风采教一个年轻小子给抢光,身为花魁的黎乡乡倒是没有不豫之色。

  她也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她今晚的“恩客”身上。

  那位方才一直隐于角落的阳公子,初始只遥见他摇着折扇轻笑,看不清容貌,隐约知道是个年轻小伙子,瞧他的骄傲模样,以及一掷千金的神气,料想不是王孙贵族便是高官富豪之后;但当他远远朝她点了点头后,黎乡乡忍不住被他那有三分面熟的得意笑容给惊得愕住。

  当众被评头论足的屈辱,加上即将拋去清棺身份正式下海的恐惧,都尚且不及见到他,那恍若遇上天敌般熟悉的茫然。

  黎乡乡依然不愧是个见多识广的花魁。她轻轻展眉一笑,含蓄又极尽魅惑地送出秋波。

  只要是男人,没有人不为这个笑容掏心挖肺。

  可惜,到底是遇上了天敌。那阳公子并非急色地立即上前,领取今晚属于他的战利品,仅客气地回黎乡乡一个微笑示意,不顾老鸨在一旁吹捧又催促他起身入内,准备同花魁共度春宵。那阳公子悠闲地享受众人艳羡的眼色,不自觉与黎乡乡形成微妙的对峙。

  另一边,没人注意到方才意气风发的右丞相之子,此时已悄悄地离席遁走。

  郭嗣成心有余悸地回想方才情境。

  本以为黎乡乡将是他囊中之物,就凭他右丞相之子,以及出手之阔绰,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肯买身,他自是势在必得,有谁胆敢同他争?

  万万没有想到,当寻芳客们因着水涨船高的金额,一一放弃了竞价,少数几个不论是敌是友的朝臣王孙,也识趣地抽腿,就剩那么个“阳公子”胆敢与他竞价到底。

  这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不识相小子,该不会是嫌命太长了?

  就在他咬了牙,打算干脆提高一倍金额的那刻,那个阳公子竟差人送了张字条过来。那时,郭嗣成还以为对方想求他手下留情,不要再追价,孰料上头写着:

  姓郭的:

  再敢叫价下去,明日就报棣王府之仇!

  一时间,郭嗣成诧异于此人说话的语气。

  何谓“棣王府之仇”?

  他正要差手下去询问,却瞧见那阳公子远远投射过来警告的眼神,穿过重重人群,犀利而怨毒。

  郭嗣成努力瞇着眼。

  因着那字条的提示,加上那张曾日思夜梦的容颜,他终于认出来人,只惊得屁滚尿流,差点跌下椅子。

  郭嗣成喘口气,收敛起他狂妄的姿态,缩着头不敢继续叫价,默默地将花魁拱手让人。待所有人的注意力皆放在胜利者阳公子身上时,他便带着手下悄然离去。

  没人知道堂堂郭丞相之子,何以原本飞扬跋扈的态度,转眼面色灰如土。

  大概只有那位阳公子和郭嗣成本人知道了。

  “大婶,你好啊!”明熙公主摇着折扇,嘻皮笑脸地朝黎乡乡道。

  一桌美食,一室绮旎,可惜是两个美人相对,气氛煞是诡谲。

  近距离正对上明熙公主那张脸,黎乡乡终于知道——为何“阳公子”如此面熟了。

  小亭内,她们初次相见便斗气许久,想来虽好笑,此时此地她实在难笑出声。

  黎乡乡叹口气:“不晓得阳姑娘大费周章,在这个节骨眼上,花了十万两金子一见,到底有何贵干?”

  这位阳姑娘标下飘香苑花魁的初夜,当然不可能真为了同她翻云覆雨而来。

  明熙公主的来意不明,敌意却极明显。她以扇柄轻挑黎乡乡的下巴,“黎姑娘花容月貌,小妹好生倾慕,这十万两金子,当然不能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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