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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临走时他们什么也没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他们空手而来,自然也空手而去。

  可惜悲伤的回忆并没有随着新坟而埋葬,他们无奈的将之一起带走,一辈子如影随形,终身难忘。

  阳光依然耀眼夺目。小茅屋旁那块刚立好的石碑挺立着,面对山崖的方向,新题上的字迹潇洒且苍劲有力,被阳光照得鲜活,上面写着:

  夫钟清流之墓

  妾刘氏蔚云立

  “云儿,你醒了?”君上华——其实是上官君骅——喜道。他们共同回到了迷离模糊的过去,故事已不是那么的鲜明,似乎还有一些疑问,有一些连他们也不知道的秘密,但因为那是他们想不愿去想的伤痛,便不再详究;如今却因云儿——其实是刘蔚云——父逝,无端地掀起这段抛也抛的尘封记忆,逼得他们重温噩梦。

  “我为什么还活着?”蔚云有气无力,了无生趣。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的命是他的命换来的,要是出了岔子,他在天之灵会安息吗?”不得已,上官君骅搬出他最不愿提起的钟清流,只盼蔚云会因此打消厌世的念头。

  “我究竟该谢他还是该恨他?他竟然让我连死的自由都没有。”蔚云幽幽叹道。

  “我也不知该谢他还是该恨他?他留下了你的人,却带走了你的心!”上官君骅幽幽续道。

  “我……”没有!她的心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他怎能这么以为?蔚云吸了口气控制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解释。其实,还不是她的误导?不过不能说!说了上官君骅就更离不开她了,她不能这么拖累他!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死守她这株残花败柳。

  “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不要再提了,可以吗?”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该多好?你仍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小丫环,我是那被你吓破胆的书呆子,只不过,初次碰面时我不会再拒绝你,而会欣然同意为你加把劲,娶你过门。”上官君骅对昔日相见的那一幕悠然神往。

  “你这是何必?那是永远不可能再来一次的,想这么多有何用?”蔚云狠心道。

  是啊!永远不可能了。上官君骅的眸子黯淡下来。痴心妄想也该有个限度,蔚云摆明了不愿接受他,他又何必这么死心眼?只是,他仍寄望会有奇迹出现,他要赌赌看!他要等等看!希望送她回苏州之前,她会改变心意,如果不行,那他也不得不死心。

  老天爷!你听到我的祈求没有?上官君骅在心中低念。

  第六章

  连着几天,蔚云病恹恹地闷在房内,急坏了上官君骅,也让想接近蔚云的钟泉流不得其门而入;同样的,上官君骅寸步不离地照顾蔚云,钟涓流再怎么倾心于他也莫可奈何。

  好不容易,蔚云病情总算渐有起色。骤闻父亲去世,蔚云几难招架这个噩耗,几天下来,沉浸丧父之恸中,了无生趣。才不过半年,为什么世界全变了?她才失去了自己,现在又让她失去了父亲,她还会失去什么?她还有什么能再失去?蔚云无语问苍天。

  “你的病才刚有起色,不该再出来吹风的。”上官君骅劝道。虽然已入夏,清晨时分,江上的风还是相当大,体弱的蔚云令他担心。

  “是我的错!我是红颜祸水不但给你惹麻烦,连我爹也被我拖累,像我这种祸害,你最好离我离的远远的,否则迟早要了你的命!”蔚云攀着船缘,眺望江波,突然爆出惊人之语,语气冷冷地,看也不看上官君骅一眼。

  她的神态和语气的温度,冻的上官君骅浑身冰凉。

  “怎么能这么说?你根本一点错也没有!说来说去错的全是我,是我半夜没睡觉碰上了你,又不巧被钟清流看见,他才一怒之下放了火,掳走了你。”与其让她恨她自己,不如由他将责任全揽在身上吧!“之前的选婿,钟清流自认是最没希望的一个,白天的失意加上晚上又撞见我们谈天,他从没受过这种气,便心很手辣地做出这种事。若要追究责任,我比你更该死!”钟清流之于他的心结,他能猜出个大概。

  蔚云转过头来,白着脸色,红着眼睛,“对!你该死!你还我爹来!你还我清白来!你这个该死的祸害,滚一旁去,离我远远的!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既然他将责任揽下,那么她便将错就错,顺着他的意思。反正只要能达成目的,让他离开自己,用什么手段都一样。

  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当初她死不认帐,也是想留颜面与他共处,如今为了能让他离开自己,蔚云豁出去了。承认就承认吧!她已是失德之人,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他有无限光明的远景,不该因她而拖累。虽然如今上官君骅已成了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听到了没有?走开!”见他不可置信地愣在一旁,蔚云狠下心加重了语气。

  “是这样吗?”上官君骅静默地站在她身边,不发一言,任由她指着鼻子骂。特她停下喘气时,才淡淡道:“就算全是我的错吧!你所失去的,凭我绵薄之力,再也难偿一二,平安的送你回去后,我就会永远消失,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随便你。”蔚云把头别过去,暗暗抹掉泪。

  清晨的甲板空荡荡的,江上的风凉意不减,送来嘈杂的鸟叫声,让失意的两人略感心神不宁。

  一只紫黑色的鸟随风飞来,停在船缘,敛起翅膀,歪着头,用妖异的眼睛瞪着蔚云。

  “讨厌的乌鸦!不要来烦我!”蔚云脱口骂道,却有指桑骂槐之意。

  “乌鸦”比鹰略大,长脖子,赤色喙。虽是牲畜,似乎感受到了蔚云的敌意,又发出了难听的叫声。

  大小姐五谷不识,六畜不分,没怀疑过天下那有那么大的变种乌鸦,无端让正牌乌鸦背了黑锅。

  原来她恨我到了这个地步?我让她讨厌成这样?上官君骅喃喃自问。泄气地眼前一黑,根本没去注意那只“乌鸦”的存企。

  “走开!大清早的就看见你,姑娘我可要倒一整天的楣!”鸟叫声让蔚云更加不安与烦乱,顺手一挥水袖,想把他赶走。

  “小心!那是鸩,有剧毒的,快点离开,千万不要惹它!”钟泉流的惊呼自远处传了过来。

  来不及了,水袖惊动了鸟儿。它愤怒地拍着翅膀喳呼,凌空盘旋一圈后又向下俯冲。蔚云听到警告,急忙侧身想躲过它的攻击,不料鸟儿来势汹汹,蔚云胸口衣服仍被划破一个口子,跟着微微感到一阵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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