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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周天子尚在,求官不找他,反寻魏说齐(注),合仁义否?”年轻人毫不放松。

  众人议论纷纷。年轻人的话不无道理,令他们也怀疑了起来。

  宿儒明知他是狡辩,一时半刻却找不到话反驳,只得摇摇头:“年轻人,年纪轻轻读过几天书,就想批孔、盂。倘使孔、孟是这样容易让你批倒,就不会历时千年而不坠。读书人最忌断章取义,一言以蔽之啊。”

  “晚辈受教。”这回年轻人倒挺客气的,他也知道这是事实。

  “嗯,孺子可教。”宿儒瞧他狂气收敛,欣慰道:“年轻人前途无量,他日琼林筵上,也许有你一个位子。”他点头以示鼓励。

  年轻人哈哈大笑:“不可能,起码在我有生之年绝不可能,也许千年之后或下辈子吧。”

  宿儒见他狂气又起,正要数落。

  “大宋王朝……”他将声音放轻,一扯头巾,长发宣泻而下:“有可能让一个女子登上琼林筵喝?”神情带着几分嘲讽、几分不屑,还有一丝无奈。

  所有人均瞪大眼睛,仿佛瞧见什么怪事。方才大批孔、孟的年轻人竟是个女子!还是个貌美女子!

  她神色自若地笑笑,随意将头巾绑好,一点竹杖,踏着芒鞋,腰间的朱漆酒葫芦晃啊晃的,下了庭合,扬长而去。

  庭台上的人目送她离去,久久移不开目光。赞叹声、惊艳声、鄙夷声、怒骂声此起彼落。

  洞庭湖畔从此流传着这件轶事。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叫什么名下,又往哪去?

  汴京城内,家户垂柳,雕梁画栋;汴京城外,桥墩苑囿,精巧华丽。

  汴京是全国首都,商业繁华,人口集结。城内冠盖云集,有志于投身仕宦之途的秀才举人莫不汇聚此地,探问当朝可有拔擢人才不遗余力的重臣,以送上著作,期博得青睐,进而收做门下,他日也许可获举荐,一圆乌纱梦。

  这日,一名年的二十七、八的书生,探知今日有交部尚书李大人会向兵部尚书陈大人,相约于城中盛华褛举行酒宴。他来汴京已有半个月,得知李大人惜才,门生众多,特地集结了十多篇自己所作之诗词文赋,想适时送给李大人,看有没有机会成为门生。

  他坐在盛华楼下席,眼望着侍卫围着上席,心里寻思如何接近。突然想到,也许该写一篇表明心意的抬头诗,作为篇首,但又怕等他写完后,李大人已经走了,只得用尽脑汁想办法立即挤榨出来。

  他神色慌张地绕着桌子乱转,引起邻近客人的注意,一名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人好奇地走过来。

  “兄今怎么啦?可是内急?”他笑问。

  书生停下脚步告诉年轻人事情原委。

  年轻人翻了翻书生的大作,道:“这样啊,如不嫌弃,在下可代你写上一篇。”

  书生不太信任地望着他,但年轻人已即到去向掌柜借纸笔了。书生心想但足是自己动脑好,继续铙着桌子乱转。

  不到半盏茶工夫,年轻人拿着墨债未干的诘过来:“兄台看看如何?如不满意丢掉无妨。”李大人为人谦和正直,应该开得起这个玩笑吧?他想。

  书生一见之下,惊喜万分。短短时间内能写出这样的诗,这人是个怎样的人?是何来历?他赶忙请教。

  “没什么好说的,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无名小卒一个。”年轻人如是说,拔开了腰间酒葫芦灌了起来。

  书生感激地拿着纸张和自己的大作,鼓起勇气走向上席,向侍卫说明原委,得到召见。

  李大人翻开书生的册子,人眼的第一篇便是那首墨清末干的诗:琼林苑中奇花开,林郁苍苍贺贤来;

  筵席不散连年有,上位莫负真英才。

  尽心休待白首时,是因年少鸿鹄志;

  庸夫徒羡簪缨位,才道寒窗苦谁知。

  阅毕后,连连点头赞赏:“不错不错,这是你刚刚写的吧?短短时间内能作出这样的诘,有前途,有前途。”李大人边抚着胡须边笑,表情极为满意。

  书生惶恐地不敢说什么。他没胆子说这是他写的,也不敢承认不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在一旁陪笑。

  此时,侍卫来报,盛华楼掌柜求见李大人,说有要事禀告。

  掌柜的行个礼后,说明来意:“刚才有个年轻小伙子托了小的来告诉李大人,说这位分子的诘还有个机关。”

  “有什么机关?”李大人奇道。

  书生也颇感奇怪。该不会那年轻人要告诉大人这不是他写的,要拆他的台?早该知道对方没这么好心,他紧张地想。

  “那个小伙子说:‘请大人将这首诗的每行头一个字自右向左念一次’。”掌柜拿人银两便照着说。

  李大人一看之下,面色大变:“荒唐!荒唐!”他气呼呼地甩了诗。

  书生一惊,想凑过去看又不敢轻举妄动。

  陈大人好奇地伸手拿来,照着念一遍:“琼林筵上尽是庸才……真是胡闹!太荒唐了!”陈大人更是勃然大怒。

  书生赶忙凑上去看,一看之下,吓得跪了下来,颤抖着说:“两位大人原谅,这诗……这诗……不是小的写的,是刚刚有个年轻人帮我写的,怎知他是写些大逆不道的东西,请大人怨罪。”他现在一心只想脱罪,赶忙撇清,将这首诗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掌柜也不知道竟然会有这种事,赶紧为自己分辨,说明自己是收人钱财、受人之托,免得遭到池鱼之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应当重重治罪。”陈大人气愤地说。

  李大人却若有所思,抚须问道:“这年轻人什么来路,你们可知?”

  掌柜的和书生一起摇摇头。

  “陈大人,短短时间能写出这等好诗,还能加上这层机关,说是旁门左道不为过,但也不能否认他的文采。年轻人恃才傲物,离经叛道,但若能晓以大义,说服他为朝廷效力,实乃我大宋王朝之福啊。”李大人此时气消,反而开哈欣赏这表未谋而的年轻人。

  陈大人点点头。其他两人则松了口气。

  “他人呢?带他来见我。”李大人吩咐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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