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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要试试看吗?”

  他沙哑呢哝中的犀利双瞳,惊醒她的女性自觉。她不清楚这诡异的魅惑笑容有什么意思,她的本能却为之骚动。

  “不要拿这、这种事情开玩笑。”镇定!这话一定得以坚定而严肃的口吻宣布,否则太像在撒娇发嗲。可是,她的心脏又不是叫它慢下来它就会乖乖慢下来,反而自顾自地随着他的挑逗大跳热情森巴。

  “我没那个闲情跟你开玩笑。”

  “可是你的推论,太太、太过武断,并不能代表我的——”

  “猪,别跟我兜圈子,我的时间很有限。”

  所以呢?

  美丽的双瞳中有疑惑、有羞怯、有防备、有期待,又隐隐透露着怕再受伤害。尽管如此,这仍是一对令人痴醉的美眸。

  “所以,我们干脆结婚。”

  什么?

  前面说了那么一大串,怎会突然又跳到这一句?

  霎时,宇宙银河在她眼前疯狂团团转,百鸟乱鸣,百花乱放。他扭曲诡异的逻辑,颠覆了她的常理。她一时调适不过来,头重脚轻,差点一头往前栽进桌上的榛果奶油巧克力冰沙里。

  无论是逆推法之对解释性假设的暂时性接纳,或演绎法之由解释性假设推导出可测试的结果,或归纳法之藉此导出的结果对假设做出评估,任何一个阶段的逻辑论证都无法帮助她理解目前的情势。

  Peirce,Charles Sanders的实用主义理论,在这节骨眼上一点也不实用,她还是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导出这种结论的。

  结婚?

  她跟李维祈结婚?

  他十年前冷酷处决她的感情,十年后却莫名其妙地提议他们结婚?

  他的判断依据在哪里?他怎么可以漏掉中间一大段的过程?

  他怎么什么好的不学,竟学当前政府的无厘头外交烂步:单线作业,径自宣布,完全不符国际外交礼节,活像土流氓。

  “你刚才……明明只说要我陪你出席开幕酒会。”

  “你觉得我们两个同行出席,别人会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干!”她誓死坚守原则。“我绝不当任何人的女朋友或情妇或同居人或性伴侣之类的——”

  “所以我给了你一个最高荣誉的角色。”老婆大人。

  “我又没听到有人跟我求婚!”

  “没问题。”他懒懒地边拧烟蒂边吐云。“嫁给我吧,小猪。”

  这样就符合求婚标准作业程序了吧。

  “你这话应该去对畜牧养殖场的猪只吠!”她气到拍桌起身,豁出去了。“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回事,你就不会用这种态度处理这件事!”

  这十年来,除了害怕感情带给她的伤痛,他给了她什么?

  “不要以为我这个人很好讲话,就可以拿婚姻大事跟我打马虎眼!”

  “你在处理人力资源管理或薪资给付流程e化的专案时,也这么认真吗?”

  “专案有一定的时程,有标明的期限,有结束的一天。可是婚姻不是,一旦结了婚就要厮守终生!难道我不可以认真?!”

  太恶劣了!与其痛哭,她宁可痛吠。她从刚才就一直等、一直忍、一直迂回、一直试探,希望得到他对他俩之间的一些解释。可是没有,她殷殷期待的每一件事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接二连三的命令。

  他凭什么对她下命令?他有什么资格替她作决定?

  她一直在明的暗的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却一直自顾自地专横下令要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他们之间,即使经过年岁沉淀,还是无法沟通,没有交集。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噢,去死……她皱脸呻吟,拚着老命把眼泪挤回去。为什么要在这一秒才领悟到她始终在期待?深深地期待,偷偷地期待,痴痴地期待,一边舔着被他撕裂的伤口还一边忠心期待,一边绝望于他的冷漠寡情又一边虔诚期待……

  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初恋挫败,凭什么在她的心灵占这么大的分量?

  可恶,他根本不配……

  她自我嫌恶地捏起小提包,满是挫折地颓然离去。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看、不想听、不想说,甚至不想面对自己。

  “晓淑。”

  魔咒一般的轻幽醇吟,自她身后魅惑飘离,谴绻那颗娇嫩的心。

  “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考虑。”

  “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她只侧身,不回头。“NO!”

  “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他混蛋!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讲话?!“我都跟你讲说我不——”

  愤然回首,小圆桌边的人已消失无踪。

  维祈呢?刚刚不是还在跟她说话吗?

  四顾张望,人来人往,都热络地专注于转角大楼的灾情,没有他的踪影。只留下桌上烟灰缸内委顿的烟蒂,逸出魔幻般的一缕烟云。

  以及,十年前他曾为她钦点的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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