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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凤恩呢?”华阳火烧屁股地惶惶急问。“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谁喜欢那个迂回恶劣的老滑头!”小舞痛骂,一想到他那天是如何挫杀她的真心兼污辱她的坦诚就有气。“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作践自己的品味去喜欢他!”

  “那请问你大费周章地四处替他申冤求证洗刷嫌疑又是为什么?”禧恩懒懒一哼。

  “为了……伸张正义!”她不自在地傲然回应。

  “哇。”好令人景仰喔。禧恩没劲儿地以手指卷着鬓发玩。

  “所以我得赶快来警告你们,别太信任左护法,也别给他太多机会自凤恩这儿探到消息。我查出他目前还有另两份奏本在手中,而且都跟凤恩有关。我猜他很可能在觊觎玄武这个位子,不甘心老是做个护法,因此设计铲除凤恩。”“对!”华阳坚决地宣扬。

  “利欲薰心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既然喜欢左护法,又干嘛掀他底牌?”禧恩道。

  “交情是一回事,正义是一回事。”他仍是她喜爱的兄长,但那份狡诈的心机,不对就是不对,她不会因交情就认同他错误的行为。

  “我老实告诉你啦,左护法他根本没兴趣也没办法夺取玄武的宝座。”禧恩像对白痴晓以大义般地不耐烦。“左右护法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正主儿的安危。左护法连连参劾我哥,一定是他察觉有人要对我哥不利,所以他就得先对方一步下手。”

  “自己人参自己人?”小舞傻眼。

  “我也真服了你了,居然能查到他手上的那两份奏本。不过坦白讲啦,那两本一定都是为我哥平反的证据。他若没把握救回我哥,才不会出手参他参到丢官囚禁。”

  “万一左护法就是想借机篡位呢?”小舞悍然反击。

  “谢谢你这么为我哥那痞子着想,但是左护法他若真想篡位,光对付我哥是没用的。”

  “为什么?”

  “你想想,玄武是什么?”

  小舞愣住。“呃……好像跟青龙白虎一样,就是一种动物……”

  “哪种?”

  “龟跟蛇!”华阳兴奋地参与机智抢答。“我家有四灵玉玺,玄武玉玺上面刻的就是龟跟蛇,是镇守北方的水神!”“喔。”小舞不甚了了地眨着呆眼。“那玄武不就有两种动物了吗?”

  “所以玄武有两人。”

  禧恩的话令小舞愣住。“你是说,凤恩之外,还有一个玄武?”

  “对,所以你的左护法图谋篡位之说,无法成立。”

  “可是……”她明明感觉到凤恩目前很危险啊,她想太多了吗?

  “若真要说有人想对我哥图谋不轨,元卿的嫌疑恐怕比左护法还大。”

  “元卿跟凤恩只是朝堂上的死对头而已,他还没恶劣到那种地步。”小舞不以为然地一哼。

  “我暗恋元卿多少年了,我会不清楚他的想法?”

  “那你拿出证据来啊!元卿哪里陷害凤恩了?”

  “元卿做事哪会笨到留下把柄给人逮着?”

  “他若真有那么狡猾,你哪会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他!都已经喜欢到就算他再狡猾我还是喜欢的地步,你说我还能怎么办?!”禧恩痛声大骂。“我连他不喜欢我的事我都知道,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停下自己的喜欢!你厉害,你有本事,那你来教教我该怎么才能不再喜欢一个对我根本没感觉的冷血男人?”

  “元卿他才不冷血!”小舞怒斥回去。

  “你以为他真会娶你吗?少臭美了!你以为他只对你温柔吗?别做梦了!”

  “你再骂他一句我就揍人了!”她讨厌这种美好印象被人破坏的恶劣感觉。

  “要揍可以,扇子先拿来!”禧恩悍霸伸掌。

  “既然把他说得那么不堪,还要他的扇子做什么!”小舞不爽地把摺扇摔往禧恩的掌心,打得小胖手登时红肿。

  “你干什么?!”禧恩又跳又叫,声势激愤骇人。“这可是元卿亲手画的用的扇子!

  要是伤到了一丝一毫,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即使你死我也会追到地狱去踩破你的肚子,教你再死一次!“

  吓死小舞了。“你哭什么呀?”

  “这是元卿用过的扇子,你居然用摔的!用摔的!”她心疼地紧捧摺扇在胸怀里,愤恨谴责。“你以为你从小跟他交情很好就了不起是不是?你以为你随随便便能得到他的东西就很厉害是不是?你既然这么行,还要我帮个什么忙?我哥被削就被削,被贬就被贬,关你屁事!你唆个什么劲儿?!你干嘛不滚回去准备当元卿的新娘?”

  “我只是——”

  “你尽管去忙你的闲事,以后少找我麻烦,也少跟我讲话,每次跟你讲话就令人不爽!”

  “禧恩!”怎么拿了东西就跑?“凤恩的事——”

  “你滚啦!永远都别再来我们家!”

  小舞傻傻地僵在石亭里,原本准备好给禧恩的另一项惊喜,也显然泡汤了。

  她并不打算履行与元卿的婚约,不想要这种没有感情的将就姻缘。既然她根本无法摆脱掉凤恩在她心中强烈的分量,不如一个人孤独终生,也胜过貌合神离的虚伪婚姻。

  半晌,华阳故作老成地长叹。“禧恩真是孩子气,一谈到感情就反覆无常,没了理性。”

  “我也一样。”不过,那实在不是能随自己控制的事。

  “你的脾气是跟禧恩很像,但是应对上禧恩比你成熟,小精豆子似地,知道如何站在对自己有利的位置。你就太直了,直到有些不分场合、不会察言观色。怎么说呢?就是……憨直到有些莽撞了。”

  小舞小心翼翼地缩头绪脑。“所以……所以大家都很容易讨厌我?”

  “你的存在不是很令人愉快就是了。”


  “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别人。”她只能看着旁人送礼阿谀的现象有样学样,虽然有效,但她这张嘴还是会坏了一切努力。“奶奶也不肯教我如何说话机灵点,手段圆滑点,让我活得……好孤单喔。”几乎没有什么知心的同性朋友。

  “要是你变机灵、变圆滑了,那就不叫小舞啦。”华阳老实地大方开导。“那种人我们身旁个个都是,处处找得到,好没意思喔。我还是比较喜欢跟有点与众不同的人在一起,比较有乐趣。”不用冒众叛亲离的风险,就可以在一旁享受特立独行的快感。

  “你挺有自己的看法的,为什么不好好发挥这一面呢?”却成天模仿别人惹人厌。

  “我不要,我就是喜欢跟别人一样。”比较有安全感。

  “你知道这样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吗?”

  “我不会不舒服啊,而且我也没有恶意。”

  话是没错,可是……呜,这问题好复杂。听起来句句是道理,却无法消除她心里那种怪异的不舒服感。她是不是太小心眼了,竟对一个并无恶意的人怀有成见?

  “小舞,你真的比较喜欢左护法吗?比凤恩还喜欢?”她窃窃笑问。

  “嗯。”她对左护法的感觉很单一,对凤恩的就……“我,其实,对凤恩的感觉很乱,甚至有点气他、怨他,很想狠狠数落他,痛骂他一顿。”却又好想在那之后深深埋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魁梧的身躯……

  “小舞?”

  “凤恩让我觉得好怪喔。”她整个人生观似乎都为之改变。他很少让她感到和别人相处时的疏离感。她那口乱七八糟的人话,她古里古怪的想法,凤恩接受得毫无障碍。

  每次两人虽然也吵得面红耳赤,却还是消灭不掉心底甜甜的激荡。

  怎么会这样呢?万一这世上就只有他能接受她,让她觉得她是美好的、幸福的,那凤恩一离开她,她不就完了?

  “好可怕。”原来幸福是这么脆弱,一下子就可能没了,一如她童年时的灿烂人生。

  “什么好可怕?”

  “凤恩啊,他随时都可以伤我很深。”只要一句无心之语,一个冷漠的眼神,甚至是避不见面,都可以让她难过好久。

  “那你是不喜欢他?”

  小舞沮丧地垂下小脑袋。“他也从不说他喜欢我。一逼他说,他就发火。”

  “喔,好,我明白了。”华阳胸有成竹地合掌一笑。“对了,小舞,左护法是谁啊?”

  她傻傻地告知华阳后,正想再和华阳倾诉些纷乱难解的思绪,她却雀跃地急急离去,说,下次再聊吧。

  下次……或许华阳有那个空闲听,她却不一定有那个心情说呀。然后,又会被人指责她在拿乔。

  与人相处,实在好难……

  不管了!这种事,想多了也没有结论,平白浪费时间,不如拿来做些有用的事!

  她心情一转,便满脸肃杀地忿忿冲往凤恩那座杂草蔓生的偏僻院落。

  现在可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左护法不但手上握有两份奏本,朝中更有不少大臣吃过凤恩办案凌厉的亏,打算狠削他一顿,乘机让他翻不了身。她太清楚正直的代价,不是其他人不想正直,而是无法负荷那沉重的代价——可能是遭人诬陷,或被嘲讽、或扭曲、或排挤、或孤单、或无助。光明正大地做人,不代表从此就可以坐轿上天堂,而是得面对更坎坷且更有挑战性的漫漫路途。

  “凤恩!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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