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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他沉默地替她自华服内撩出柔细长发,半晌后才冷冷低吟,“我荒唐过。”

  “喔。”她心凉了一半。但她知道,这已经是他回答的底限了,不能再问。

  这下子,心中压著的巨大疑惑,比身上时髦的衣装更令她感到紧迫。

  世钦反倒似乎心情不错,亲自推来餐车,一一上桌布阵。暖煦宜人的午后,他俩盛装优雅地享用第一餐。开敞的大窗,拂来晴风,有阳光的气息,以及高楼之下遥远的喧嚣。厅里一角的唱机,兜转著淡淡的西方旋律。彷佛他们此刻在伦敦,在巴黎,或在义大利。

  对喜棠而言,所有的好心情,早掉进十八层地狱去。

  世钦荒唐过。

  怎么个荒唐法?跟谁?在哪里?什么时候?为什么?

  “你没有必要介意,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说得轻松。她当然也不想介意啊,可她现下就是满脑子兴师问罪,连眼前豪华炫目的冰淇淋也变得冷淡乏味。

  天哪,她竟然手心都冒汗了。干嘛紧张成这样?

  男人有过风流帐,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阿玛不也妻妾成群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也从不觉得有何不对劲。但这一刻她却强烈地感觉到,这事就是世钦不可以。她浑身每个毛孔都暴躁地抗议著:就是世钦不可以!

  “喜棠?”

  一只温柔抚来的手吓了她一大跳。定眼回神,才发觉她在与姊姊乘凉喝茶之际,胡思乱想得太深。

  董宅大花园,花丛绿茵边,细致白桌椅,一杯午茶,半日优闲。

  “怎么了?看你一脸严肃,怪吓人的。”喜柔担忧道。

  “没、没有啦。”她局促一笑,急急颤颤地啜口茶。“发呆发过头了。”

  “你跟世钦哥,还真是愈来愈投契了。”哎。

  “有吗?”

  “平日懒散的你开始变得认真,平日死板的他开始变得诙谐。不过,他的玩笑都好犀利,比不开玩笑时还骇人。”

  姊姊说得没错,只是事实更糟一些。

  上周到饭店外宿两天的事,听来是很浪漫,但问题并没有解决。他严肃地禁止她餐前乱吃冷食,她只玩笑地回句“讨厌鬼”,两人当场闹僵。她严肃地允诺自己胡乱挥霍的金额会照价赔,他马上回个令人笑不出来的玩笑:叫她拿“本钱”来赔。

  最后虽然以激情收场,但危机仍在。他们彷佛步调不一致的两人,随时有绊倒彼此的可能。

  那么,他所谓的荒唐经历呢?那是玩笑,还是说真的?

  她一直急著想问清楚,既怕太过焦躁而坏事,世钦又成天忙公事,这几天还被父母召回扬州处理房产事宜,害她独守空闺,想问都没得问。好生失落……

  她是失落於问不到真相,还是失落於见不到他?

  不会吧,才分别四、五天而已耶。可是……

  烦死了!什么都别想,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才最重要!

  “喜棠?”

  喜柔不解。何以妹妹一下子面色凝重,又一下子仰天哀叹。一下子垂头省思,又一下子大伸懒腰。

  “好,恢复了!”喜棠欣然合掌,清脆一拍。

  “你是怎麽了?”

  “脑袋一时转不回平常的自己,不过现在转回来了。”

  看妹妹调皮的笑靥,喜柔才怯怯地放心浅笑。“那就好,我还真怕你是中邪。”

  “格格,那不叫中邪,而是中毒。”钏儿一面在大花园伺候她们晒太阳、喝午茶,一面叽叽喳喳。“中了欲火攻心的毒。”

  “钏儿!”羞煞喜棠。

  “喜柔格格,你要是看到喜棠格格身上的吻痕,包你吓昏过去。”她激动地以鼻孔喷吐热气,窃窃私语。“连大腿内侧都吻上好几个印。”

  “坏丫头,不准你讲这些!”喜棠恼得扑在钏儿身后努力捂她的嘴。“姊姊不懂这事,你不可以教坏她!”

  “你怎会这么想?以前在北京老家,各房女眷在一起谈的多半是那档子事,我哪会不懂?”她不禁莞尔。“而且,我也不是那么无知的闭塞女子,我知道男女之间的感觉的。”

  喜柔这话才吓掉另两人的下巴。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姊姊,你……碰过男人吗?”

  “怎么没有。”这事她倒还满坦然。“不过仅限接吻和拥抱而已。”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姊一向乖巧,长居深闺,哪有机会?

  “就是你在百货公司闹事的那天。”

  “你不是乘机开溜而已吗?”

  “是啊。可是沿路逛回去时,遇到一票又臭又脏的痞子,围著我不放,真是受不了。”微微小啜一口英国茶,清清怪味犹存的记忆。

  “然后呢,然后呢?”不要慢吞吞的嘛。

  “然后他出现了。”

  “谁?”

  秀丽的脸蛋这才出现一抹羞怯,神情娇甜。“我心目中的那个人。”

  “什么?”

  “格格,你很钝耶!”连钏儿都懂了,她还呆头呆脑的。

  “到底是谁嘛?”

  “一位路过的大学生。”喜柔状似平淡优雅,却一下喝茶,一下摸杯碟,一下拉平昂贵的细白桌巾。“他见到我受困,就出手救我离开那票人。”

  “把那些坏人打得稀巴烂?”

  “不要把人家讲得那么粗野。人家可是学医的,规规矩矩的读书人,又不是流寇莽漠。”

  “好嘛好嘛,不要生气。”喜棠赶紧巴向薄嗔的姊姊摇啊摇。“我不欺负你的如意郎君就是了。”

  “然后你们就亲嘴了?”

  钏儿这一问,又捣坏气氛。

  “姊姊,不要生气!我代她跟你道歉,我跟你赔不是!”两只小手死命拉著羞恼的佳人,绊住她的起身势子。“别走嘛,我好想听你的浪漫情事。哪像我跟钏儿,对象都死相得要命,没一根浪漫的神经。”

  “是啊,喜柔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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