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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我要关门诊治。”老医生连忙把门关上,不顾外头仆役们的为难与好奇。

  “师……师傅?”少年红肿着泪流满面的小脸,自地上爬着跪起。小脸上五爪鲜明,连嘴角都见血。

  “你……你这孽徒!竟敢任意下针!”赵先生咬牙抖着手指痛斥。

  “师傅……徒儿……徒儿是被格格、贝勒逼得没办法,才……才……”少年肿着半边脸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你就不会拖延时间,等我过来吗?”

  “徒儿试过了……徒儿真的尽力了……可是他们的催逼烦躁,徒儿实在……实在……”

  “罢了!”万事休矣!只怪他光教徒儿一身好手艺,却忘了教他如何应付人事压力。更何况格格、贝勒在上,他们在下,上位者一声命令,下位者岂敢不从?

  “起来吧。”赵先生一声长叹,走到软趴趴伏在案上的芙蓉及元瑛背后一看,眉头都皱成一堆小山。“怎么会扎在这里?”

  “因为……因为……”少年把鼻涕擦擦,恭敬的站在赵先生身边。“他们两位都犯头疼,急着要我下针,我就扎在天柱穴上,看看是否──”

  “天柱?天柱在这儿吗?”赵先生的一脸白胡须都快气炸成白针一根根。

  “这……”少年惊恐的看着老医生。

  “你扎的是痖门!我千交代、万交代的扎针禁忌,就是不可把针下在痖门!”若不是门外有人,他这声怒吼铁定会贯穿少年耳膜。

  “怎……怎么办?”少年两脚发软,差点怕得失禁而尿湿裤子。

  “我的老天……你针下得这么深,根本没得救了!”赵先生看着几乎完全没入颈内的长针针尾,两肩没力的垂着。

  “师傅!您一定可以救回他们的吧!您一定可以的吧!”否则他们师徒俩都没命了。

  “怎么救?痖门一但下错了针,一辈子都会瘫痪成废人。偏偏你针又下得那么深……简直混帐!”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赵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麻烦?”门外仆役已经察觉不对劲。

  “啊,没事的,我这笨徒儿又打翻东西了。”他故作轻松的高声笑道。

  “格格和贝勒的情况如何?需要我们服侍吗?”

  “不!先别进来!我已经稳住他们的病情,现在正让他俩放松入眠,你们待会儿再进来照料。”

  老医生一边拔针、应付门外的询问,一边以手指挥少年,令他将昏迷趴倒在桌上的两人拖躺上床去。

  “师博……”

  “快把东西收拾好,脸也给我擦干净!”老医生咬牙切齿的低喝,接着闭眼缓缓运气,把自个儿惊慌失措的德行冷却,换上轻松自若的和煦表情,两眼弯弯的笑着弓起,一派慈祥温和的模样。

  “跟在我身后,低着头走。”老医生重重打了记少年瑟缩的脑袋。“大方自在点!别做出个作贼心虚的样儿!”

  就这样,一老一少安然无恙的出了厢房,只交代了句格格和贝勒各在左右两床上分别静养,别多打搅,就翩然离去。

  等到傍晚时分,芙蓉家的仆役都来接人回府时,所有人才发觉不对劲:芙蓉和元瑛竟已躺在厢房内整整一天。从早上到傍晚,一动也不动,连中饭也没用。

  直到元卿接获通报,连忙由仆役搀扶前往厢房,并派人传唤赵先生时,才发觉他们师徒俩已不见踪影。而厢房内左右两床静静躺着的人──

  早已浑身冰冷,脸色发青。

  第二章

  芙蓉在飘浮。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体验,除非亲身经历,否则说出来也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她正飘浮在自己昏倒在床的躯体的正上方,像是躺在天花板上似的,俯看着床上脸色铁青的躯壳──她的肉体。

  她死了吗?

  芙蓉的灵魂看着厢房内急急切切的人们。元卿蒙着双眼却镇定的指挥着慌乱的下人们,安抚失措无助的母亲,询问替他治眼睛的宫中第一御前神医顾太医,左右两床倒着的人还有没有挽回的希望。

  挽回?她死了吗?

  奇怪,她一点悲伤的感觉也没有,宛如一切爱欲情仇全自灵魂内抽空。她只能静静的在天花板上躺着,俯看所有人间事,甚至可以看见人类眼睛所看不见的境界。

  她看得见元卿心底暗暗相思的爱恋对象是谁,甚至连对方现在在哪儿也看得见。她的视觉似乎没有疆野,可以透过一个小小媒介,就随思绪飞向海角天边。

  她想回家,至少再见母亲最后一面。这个思绪才刚兴起,她就已飘浮在母亲卧房的炕床上方。元卿家与她家如此的遥遥距离,似乎对一个灵魂毫无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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