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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看你从小温温弱弱,有什么意见都不肯说,原来你所有的丑话全摆在肚子里。”大贝勒愤恨吼道。

  “谁教她是寄人禽下的孤儿呢,再怎么样也不是你们家真正的一分子,怎好直说?”萨兰凉凉地感叹。“人在屋槽下,不得不低头啊。”

  “是吗?这就是你心底真正的想法?”大贝勒转而态度一冷。

  虹恩放弃一切申辩,无奈地面对大哥的疏离。

  阿尔萨兰筒直是从头到尾地胡说八道,可是不知他究竟是有心或无心,居然一句深深刺进她心里,揭穿了最怕给人知道的秘密——

  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永远不是他们家真正的一分子。

  “萨兰他……说的没错。”

  大贝勒瞪视她惭愧的垂头模样,许久不语。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这一分别,恐怕再也回不去毫无芥蒂的往日时光。有些话,永远都不宜坦白。一坦白,所有的和谐便全然破灭。说出来的瞬间是很痛快,有股终于解脱的轻松感,但随后而来的,往往是更深的懊恼与感慨。

  虹恩一人侍在教堂静思,直到傍晚时分才寂然回府。一踏入幽暗内房,她叹得更深。

  “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她无力地杆在火炕边。

  “你有眼睛,自己不会看?”阿尔萨兰慵懒地瘫躺坑上,惬意地抛着花生入口。

  “你走错地方了,风花雪月的院落在东厢。”她奋力扛起外间小炉上的热水壶,斜斜抖抖地将热水倒入脸盆架上。

  “和我拜堂完婚的女人是住这厢没错。”她受不了地将水壶重重搁在地。“你今天应该已经闹够了吧。就算你意犹未尽,我却很累了,请找别的女人伺候你。”

  “看你平日一副可怜猫咪相,原来还是带着猫爪的。”

  “你很得意于你的把戏,是吗?”她转身面对他。“恭喜你,我想我大哥从今以后绝不会再与我有任何牵扯,更可喜可贺的是,我娘家可能再也不觉得我算是他们家的女儿。”

  “你本来就不是。”他闲散地对着酒仰头一饮。

  “我是,至少我曾非常努力地想成为他们家的一分子!”

  “你无法成为真的一分子,顶多只是装的。”

  虹恩语塞,许久才找回声音。“是啊,我是装的。谢谢你今天一再地提醒。”

  “你早该面对现实。”他胜利地哼笑。“何必委屈自己像下女一样讨好他们。”

  “我哪有那样!”居然把她讲得那么卑贱。

  “喔?没有吗?你哪时敢正面回拒你那票哥哥姊姊们,你哪时敢毫无顾忌地与他们正面起冲突,你哪时敢大声抱怨、敢当场吵起来?”

  “我……我……”脸一定又气红了。“我才不屑那么粗野的相处方式。”

  “是啊,你不屑,所以禧恩那个死胖妹和你二哥那只死妖怪互相破口大骂时,你永远都只有在一旁眼巴巴羡慕的份儿。”

  “我……才不会羡慕那种事!”这句喊得还真心虚。

  “所以啊,你只能拣和事佬这种烂角色来演。”

  “家和万事兴,和事佬是个好角色。”

  “是吗?”他懒懒挑眉。“我倒看不出来。”意识到现在扯嗓大骂的泼辣相,连她也看不出来自己哪里很和气。

  “我……我不想再和你吵。我累了,请你出去。”

  “我来帮你吧。”他突然灵巧地跟她到脸盆架前,由她后方替她将手巾置入热水里。

  “我不要你帮忙!”她尴尬地被卡在脸盆架和他胸膛之间,“你走开,我不要你弄……我自己会……”她差点被绞也不绞的湿毛巾抹到溺毙。

  “你干嘛要洗脸?”她根本没搽粉嘛。

  “住手……”他当她的脸是桌子吗?“别这样抹……你弄痛我了……”

  “啊。”他突然顿悟似地停手,愈笑愈邪气。“你要擦洗的不是脸蛋吧。”

  “不要你管,你出去!”

  “你不早说,害我洗错半盆水。”他勤奋地动手剥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走开!”她羞愤地死命挣扎。“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不用你罗唆!”

  “你早上才公然宣称我为一家人,怎么一到下午就变得这么见外。”他像在拆礼物似地愈剥愈开心。

  “不要碰我,你这酒鬼!”没事突然跑来她这里发什么酒疯。“你今天实在太反常!”

  “我不觉得。”

  “可是我讨厌——”她尖叫着倦起身子,拒绝被他剥得一干二净。“我讨厌酒鬼!我讨厌酒臭味!”

  “是吗?”他突然放开衣衫凌乱的小身子,走回坑边拎起沉重酒坛。

  糟糕,她又惹他生气了,可是她实在搞不懂他反反复复的情绪。早上才在教会和大哥把事情搞得那么僵,现在他却一副快乐逍遥相,他是不是喝太多,醉昏脑袋?

  “萨兰……”看他仰头狂饮的模样,她愈发良心不安。阿尔萨兰瞧也不瞧她一眼,悍然猛灌。

  “别再喝了,萨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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