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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凡是不守信用者,皆不可饶恕!”一股源于古老血液内的愤怒炽烈狂烧。“照我蒙古规矩;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三名法师的嘶喊哀号震撼着屋梁,密闭的室内刮起了如漩涡般的巨大狂风,以铃儿为中心,形成中央平静无波的中空。

  “神阪小姐,请住手,神阪小姐!”刚才还没事儿人似的翻译员,在狂风中东倒西歪地高声求救。

  “哼,无胆小人,这群骗徒的走狗!”

  “神阪小姐!”哀求声在厉风疾扫下渐渐微弱。

  铃儿狠然转瞪蜷在地上躲避狂风的神阪先生。

  “好一个笑里藏刀的骗子。我以为你是慈祥可怜的父亲,没想到竟是只心狠手辣的狐狸!”她愈想愈气。“我什么地方得罪你?我既没用这副躯体为非作歹,也没有拿它干伤天害理的恶事,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赖的,什么人是无害的,什么事是公义的,什么感情是真心的?哪里没有骗局,哪里没有欺瞒,哪里有坦荡的胸怀,哪里有发自内心的友善对待?

  “你说,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们错了?”

  暴怒的旋风破坏着屋内的一切,纸门、榻榻米,仍至于每个人的衣服上全是被风撕裂的刮痕。她不知道这份怒气由何而来,可是她压抑不了,彷佛快吞噬她的整个意识。

  破坏吧,把世上一切可恶的全破坏掉!没有公义的地方不需要祥和、不需要平静、不需要同情!污秽的人们就适合污秽的环境,这些混蛋统统下地狱去吧!

  不可以!

  在她灵性深处突然有个小小的声音发出坚定的警告。

  不可以,铃儿!

  可是她好气、好恨。她从没有做坏事,也没有害过人,她不说谎,也不欺善怕恶,她一直都乖乖的,为什么要承受刚才那种莫名的痛苦和羞辱?

  “我好痛,我刚才被他们折腾得到现在都还在痛。”为什么在人间飘荡三百年,最后会沦入这种下场?“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里?铃儿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她崩溃地蜷在暴风中央放声大哭,任凭飓风摧残着整座房子,连梁柱都发出骇人的撼动声。

  铃儿,你阳寿未尽,一定可以找到再活过来的办法的。

  “我不想再活过来了,姊姊。为什么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为什么要丢下我?”三百年来,她一直紧紧怀抱着姊姊对她说的这个梦,谁知,竟是一个恶梦。“姊姊,我好痛,我不想过完我的阳寿,我不要了。”

  她趴在地上,泪水狂流。三百年的孤寂,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重?谁又来告诉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遥远的记忆中,彷佛有人曾用结实的臂膀搂紧她,曾用伟岸的胸怀温暖她,让她的哀伤与孤独像泉一样慢慢涌出、静静消逝,让她的百年飘泊可以停歇,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依靠。那个地方在哪里?

  “海棠。”她眨着满是泪水的眼。“我要找海棠,他在哪里?”

  她奋力地挣扎起身,像迷途的孩子般摸索地走向门外。

  “海棠?”

  她一步步走向屋外,朝整座老宅外的道路离去,一路轻唤着他的名字。

  “我要找海棠,他在哪里?海棠?”

  古老的日式宅邸,在旋风的渐渐平息之下化为一幢废墟,尤以法师作法的那间和室毁坏得最彻底。夕阳残照下,整座老毛呈现一片死寂。

  当神阪先生的三儿子抵达此地时,僵在大门前许久,难以相信眼前的颓圯。

  “爸爸?”他一步步小心迈入几乎崩塌的屋内。不是要请法师来收拾掉附在妹妹身上的妖孽吗,为何整个家会搞成这样?

  当他走到风暴破坏的中心内室时,脸色顿时青白。

  三名法师都像精神失常的白痴,瘫坐在地,两眼涣散,嘴角口水流满衣襟。假冒翻译员的表弟昏厥在角落,只知尚有气息,精神状况不明。而伏躺在墙角边的那具躯体……

  “爸爸!”他疯了似的连忙扑上去。“爸爸,你还好吗?振作一点,爸!”

  父亲满身满脸都是凌乱的刮痕,有的深得必须进行缝合手术,有的伤口虽浅,却错乱成一团,西装更是残破得像一条条碎布衫。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只是个简单的驱邪仪式吗?爸爸!”他难过得哑了嗓子。

  蓦地,神阪先生微微眨动眼眸,缓缓回复意识。

  “爸爸!”他激切地伏在父亲身边。“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遭到这种事……”

  神阪先生虽然身负重伤,犀利的双眸依旧阴鹜凶狠,让他儿子微有退却。

  “联络本家……”

  父亲这句低语,令他心惊。

  神阪一族分支众多,最核心的部分则是位居日本信州的大神官末裔。平日各家管理各家的领域,但若遇到极限状况,就必须联络本家核心,出面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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