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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被砸在门板上的书本杂志内散出一封薄信,飘落在门前一堆杂物上。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笔心形图案。

  泪眼迷蒙,不解地好奇拾起拆阅。

  往布拉格的机票。

  怎么会夹在书里?又是夹在她乱丢的哪一本书里?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而且日期就在最近。是她的东西吗?

  翻到信封背面,一行字迹,寂静更甚此刻门里门外的疯狂吵杂。默默地,精准有力地,攫住这颗小小的心!

  我等你。

  “好像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悦耳的男声俊逸莞尔。

  “她是很有意思。”

  班雅明一面对弈,一面轻松闲串。黑子白子不在棋盘的细微脆响,以及谈笑间夹杂棋子落定区位的报数声,此起彼落。

  “其实她也不是太聪明,而是她周围的人都太笨,脑筋转不过来,就把自己的适应不良怪罪到她头上。”她也真够呆的。要是他,才懒得忍气吞声吃闷亏。

  “怎么说?”

  “小惠确实满有天分,但是开窍得晚。她高中以前一直是在台湾受教育,可是那种教育模式,根本挖掘不出她的特质,反而评定她为程度中下的学生:反应迟钝、不专心、表达能力也不好,成绩烂到被人笑是最漂亮的白痴。”空有脸蛋的智障娇娃。

  “真可怜。”

  “我倒觉得她的家人比较可怜。调适了十几年的心情,渐渐接纳了家中有这么个迷糊散漫的孩子,结果她到了美国后,受到适当的培育,情况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她对数字的独特天分得到丰富的喂养和浇灌,一举翻转局势。高中三年课程,她两年读完;四年大学,她三年拿到学位,直取硕士。她像只由枯干陆地放回大海的飞鱼,跳跃式地冲浪翱翔,再也停不下迅速绽放的万丈光芒。

  “不用再受那些没营养的学科捆绑,她简直快活透了。”班雅明好笑地布子围攻,拿她没辙似的。“不过小惠跟她爸很亲,也只有她爸在她的白痴时期还是一样疼爱她,所以她甘心为父亲再去念经济,照着父亲的安排进入美林证券,磨练磨练。”

  “听起来好像不需要经过公开甄试。”

  “不需要。那些外资集团在全球投资据点,接受当地企业集团或世家第二代子女,早是不成文的惯例。毕竟外资在当地,也有层层关卡要打点,这些第二代子女有助于双边合作。差不多只要照会一下,她就可以进去了。”

  不必跟升斗小民抢饭碗、挤破头。

  “工作顺利吗?”

  “她简直玩疯了。凡是量化的领域,都是她的天堂。”她也是个用功的娃娃,专注研究,因此迅速沦为大近视。“如果不是她爸征召她回到家里的事业,恐怕她会一路窜上王牌分析师的宝座,JP摩根证券甚至都摆明了想挖角这位天才少女。”

  熠熠之星,光灿正盛,却突然神秘陨落,荣耀不再。

  “怎么,她家人见不得她风光?”

  班雅明意味深长地瞅了棋局半晌,迟迟出招。“如果他们一直视为白痴的人竟是奇才,那他们这些从小自以为是奇才的人,会像是什么?”

  原来自己的能力比这白痴还低?自己的本领比这智障还差?她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达到的成果,自己竟然拚死拚活却连边也沾不上?

  第一个出状况的就是她姐姐。自寻烦恼的压力化为忧郁,找不到自己生命的分量,和在家中的位置,日以继夜地钻牛角尖。她的弟弟也开始不对劲,逐渐厌恶“他就是天才小惠的弟弟”这种辨识方式,始终没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同时摆脱不掉自己平凡的成绩老被拿来与小惠的优异比较。

  大姐的自杀未遂,成为引爆点。

  弟弟从此站在大姐那方,一同敌视这一切混乱的元凶。母亲心疼脆弱的大姐和宝贝独子,只能投注更多的怜爱——

  反正小惠很坚强,她自己应该应付得来。

  “这么一来,她父亲也不好偏宠她了。”

  “他要是真那么做,这个家就完了。”所以只能暗暗不舍,疼惜在心。“刚好那时集团内的一批元老干部,对小惠这个太过年轻的储备执行长有所反弹,宗董事长就干脆改由长女接班,安排小惠到幕后操盘。”

  悠扬的清浅笑意,几许感慨。“做姐姐的怎会听妹妹的。”

  “是啊。”班雅明懒懒将整把棋子高高洒落回棋盅。“小惠也担心自己不小心又会刺激到姐姐的什么,躲躲藏藏,再也不敢张扬,努力做个没脑袋的大花瓶。”

  “这么做,也换不回往日的姐弟情谊。”

  班雅明神色疏离,环胸垂睇。“所以我说,她太天真。”

  “平手。”

  话题转移。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棋局真的是平手。”他痞痞大叹,一改先前的深沉。“每次跟您下棋,都是这种结果,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输您一场。”

  对方淡雅地呵呵笑。“我说的平手,不是这盘棋。”

  那是指什么?他和小惠?还是……

  手机震颤,打断他尖锐的思绪。接应的同时,一名高中生端着茶具欣然上前。

  “啊,班哥,你等的电话终于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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