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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妈。”阿努比士伸臂迎着一名雍容步来的大唐美女,白润丰腴,贵气而温婉。“这是晨晨。晨晨,这位杨贵妃是我妈。”

  “参见贵妃。”晨晨扬起俏皮的甜美笑容,很能入戏。

  “不好意思啊,拉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帮忙打杂。”成熟妩媚的满月脸,弯弯的双眼,巧妙而含蓄地打量着晨晨。“因为实在是怕有不熟的人混进来,让大家玩得很不放心。”

  “上回拿走一堆首饰的化妆师还没被逮到吗?”阿努比士左臂与母亲交挽着,怡然闲聊。

  “逮到了又有什么用,东西还是找不回来啊。”哎……

  “上回我妈她们办了个佛朗明哥舞派对,结果大家换装打扮搁下的身上首饰,会后统统不见,保全公司赔到挂了。这次你们又陷害哪家来保?”“唷,今天怎么这么孝顺,特别关心我?”贵妃笑呵呵。“晨晨跟小乖去香港玩得怎样,有买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别说了。晨晨看没两眼就嫌无聊,我只好带她出海看夜景,吹了一夜海风,冷得我半死。”

  “晨晨不喜欢那种预展酒会?”贵妃苦笑,对年轻女孩的品味有些感慨。

  “不是不喜欢,而是—— ”

  “妈,晨晨嫌钟老的那批收藏全是假的。”

  贵妃急急轻嘘,满眼尽是错愕。假的?本以为景气低迷,钟老会释出几件珍品出来应急,结果他拿出来的是赝品?钟老不是跟不少知名收藏家颇有关系吗,怎么连他的管道也有问题?

  “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纯粹是看着玩的,请别当真。”晨晨连忙撇清。

  “我看那几件明明就是真的。”他轻噱地吐槽。“用印和画作本身的晚明风格相符,印也没有问题!”

  “就跟你说了那种东西现在用计算机就可以扫描作出一样的刻印!”

  “是你的认定方式有问题,看什么都觉得可疑。你哪懂画啊。”

  “我是不懂画,但我认字。那些仿冒品就是败在题字!”

  “而你的判断老是败在自以为是。”

  “哎哟哎哟。”好了好了。“算我问了不该问的东西,我收回前言。”贵妃没辙地举手投降,晨晨只好暂且跟阿努比士休兵,两人却还在背地里挤眉弄眼地沉默对杠,互不相让。“晨晨有在练字是吗?”

  “她那叫涂鸦。”

  晨晨一扁小嘴,满脸不愉快,不尽然是在作戏。

  你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啊?涂鸦吗?

  这戏距离真实太近,不小心会触动到她的伤疤,令她惶恐。

  “你家也收藏吗?”

  “啊?呃……”贵妃的笑问,还一时真把她给问傻了。“我家……没有。”

  贵妃瞇眼倾头,了然于心地莞尔,似乎颇能认同她的低调躲藏。但她没有,全然是实话实说。在一出假戏里说真话,说得再真,也仍是假。

  “我们家小乖,一直都很乖,难得看他会这么不爽地跟女士对呛。”

  “我们不是很合得来。”晨晨抿唇勉强一笑,肺腑之言。

  “是吗?”贵妃不以为然地瞟眼一呵。

  “晨晨什么都好,就是调皮,又爱臭屁。”阿努比士阴险地在贵妃耳旁打小报告。“她高中时仗着自己有点小天分,就拿自己临摹的字帖哄骗她爸,换走了真迹,东窗事发后被她爸打个半死,哭到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件模事。”

  “哎哟我的天哪……”贵妃捂着右颊笑到不行。“这是何必呢?”

  “老羞成怒吧。”阿努比士颇能同理大男人的小尊严。“晨晨就爱跟她爸作对。所以她每逢被逼去参加书法大赛,就拿一手好字去写当日青菜批发价格每台斤多少钱啦,或写什么本期大乐透开奖号码之类的。妈你如果是评审,你会不会吐血?”

  作践国粹至此,罪无可赦。

  贵妃乐得花枝乱颤,晨晨却寒毛直竖,笑容僵愕。阿努比士怎会挖到她的隐私?底牌都被他掀了,这戏还能演吗?难道他根本就无意执行任务,只想整她取乐?

  他怎么可以擅自暗查她的背景,侵犯她的个人领域?

  “晨晨是有点本领,也有她的创意,可是老爱发挥在很烂的时机。她以前玩的那些破格书法游戏,当年被师长念到臭头,觉得她简直是摆明了要造反,挑衅权威。结果咧,这几年日本书道界最哈的正是这种创意流的东西。”

  “哎呀……”好可惜。

  “所以我说她笨,该坚持己见的时候却弄种屈从,该客观评估的时候却武断得要命。”总在不恰当的时势逞英雄。

  “晨晨现在还有在写吗?”

  “不……没有了。”她不喜欢这种恶毒的小把戏,完全不顾他人感觉的讥嘲。“对不起,我想去洗手间补个妆……”

  “我知道。”贵妃捏握了一下晨晨发汗的小手。“我们不提这事就是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觉得钟老的那些收藏品,败在题字上?”

  怎么会好奇这个?

  “行笔迟疑,墨韵呆滞,而且不够健劲。”显然是比照真迹抄录出来的。“用印可以仿造,用笔却很难重现真迹的神采。”

  “因为你也仿造过?”所以格外清楚?

  “那都只是游戏之作,而且我已经不玩了。”她坦然以对。在这方面,全无什么见不得人的畏缩或闪躲。“您如果需要人替您作鉴定,现在有很多不错的专家值得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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