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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Eugene 那种人,就是爱用高级品,连合作的伙伴也要挑身世家底显赫的来用。他看不起我们这种人,但不代表他就有足够的理由跟我抢人。”若是这样,Eugene 为什么挑上平凡无奇的晨晨?既非家财万贯的富户,又非倾国倾城的美女,学历完全是台湾本土制造,也不是天纵英明的资优人士。Eugene 看中她什么?

  “他以为他的团队是这领域中的上流阶层,我没意见。我们的市场不同,路线不同。可是,杨,你已经先和我们达成了协议,要一同合作。我和整组人马也等你一年多,就等你了结Eugene 这项怪异的特训委托。我知道你也趁着那段时间在评估观察我们,我相信,你确实看到我们这里新兴市场的可能性,你才会着手约翰尼斯堡的前置作业。但我不希望Eugene 进来搅局,所以请你也别去惹他。”

  伦敦之行,究竟还行不行?

  晨晨该怎么办?

  他盖上Notebook ,下车走人,思绪纷扰。

  只要他放开晨晨,一切就好办。大家都是成人了,感情这种事不需要牵扯太久,该散就散,反正该玩的都玩了,彼此也很享受。在合宜的状况下,见好就收,各自发展,不必把两人的关系搞得像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话是这么说……

  一跨出车库大门,他侧眼一愣,靠在门边壁板上正涕泗纵横的泪娃也傻眼,没料到他会忽然现身。杨?他在瞪她什么?眉头皱得那么深。

  “啊,不要看!”她惊慌地快手遮掩自己从鼻孔挂到下巴的两条清水,又找不到东西来擦,急到跳脚。

  讨厌,杨干嘛在她最丑的时候跑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脸上糊掉的妆、她的鼻涕——

  看她那副热锅上的蚂蚁状,他叹了好长的一口气。是灰心,是放心,还是开心?无从得知。

  他一把抓过她的脑袋,按往自己胸膛,扯起T 恤的下缘亲手为她扑鼻涕。她不好意思,秀秀气气地轻哼两下,算是了事。

  “没搂干净!”

  好嘛。何必骂人……

  她只好皱着小脸用力搂,直到把存货全面出清,还顺便偷偷呼吸他好好闻的气息。她好喜欢这件T 恤 ——

  他慨然放任这个死小孩紧环着他不放,黏在他怀里埋头不理人。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脚边还滚着被她随手乱丢的空碗……他的生活质量怎会沦落至此?

  哭肿的小花脸,在他怀中痴痴仰望,既无美色可言,连身为女人最基本的整洁也没有。只有一双大眼,比嘴巴还会说话,直盯着他不放。盯得既认真、又用力、又执着、又任性,像要把他嵌进她的眼眸里;非常强烈的独占欲。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吗?”

  “嗯。”

  “你喜欢我什么?”

  “你用平底锅。”

  啊?他的答复,又快又怪,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不管了,先问再说。“那你想不想跟我结婚?”

  巨掌一把按在她头上,推到他一臂之遥的地方去,害她伸长的小手顿失拥抱,徒然在空中挣扎。

  他还给她的,是阴森的狠瞪。

  “等你把这张脸洗干净再说!”

  她不解地被他愤然遗弃在后,垂头丧气,孤独步回主屋,沿途莫名吓到正在打扫和出入的佣人们。直到她不经意地望向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才惊见杨刚才被一个两眼眼影糊成两洼骇人大黑洞、泪痕污浊满面、假睫毛黏滑在鼻边的恐怖女鬼求婚了……

  在距离幸福最近的时刻,在爱情最关键的时刻,杨亲自下厨,放佣人半天假,还严厉命令她:禁止化妆,出席这场只有两个人的家中餐会。他和她。

  好好好,她一定乖乖遵守。

  南洋闷热的傍晚,月光逐渐取代烈日,杨的家中在密林掩护中,多了淡淡的清新凉意。他在观景的宽阔外廊摆设圆桌,有烛光,有美酒,有他食材讲究且精心烹调的佳肴。

  慎重的事情,他要求慎重处理。

  她看了好窝心,笑得好甜蜜。他杵在桌边,蓦然自餐桌布置中抬望她时,微微凝了一下。原来爱情就是最美的妆扮。

  他很久没看到她素着一张脸的模样。特训初期,她还不懂得浓妆艳抹,总是一副土样,现在却截然不同。虽然没有任何的人为工具,替她在秀丽的脸蛋上涂涂抹抹,但她有爱情,让她的娇媚光芒万丈。

  真不敢相信,他下午才被这只女鬼拿来擦鼻涕、吃豆腐,凄厉阴惨地求婚。而此刻,她突然化为白净可人的小天使,一身粉嫩连身裙,害羞又兴奋地笑个不停。

  她不捣蛋作怪或发神经时,确实甜得令人意乱情迷。他才为她稍稍拉开椅子,恭候入座,她就拔腿奔来,展臂猛冲。“不准!给我好好坐下!”要不是他这一喝,阻止了她神风特攻队似的自杀攻击,他身上的名贵衬衫又得被她当抹布来猛力抹脸。

  形象都没了。

  小人儿好沮丧,嘟着小嘴落寞入座。人家只是想给他一个感动的拥抱——他认命地长长吐息,又有些无可奈何,站在她的椅背后,大掌捧往她头侧,倾身吻入她的发顶,许久许久,传递他说不出的喜爱。

  小小芳心为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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