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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她一惊,挣扎地大叫,“快放开我!”

  刁明动也不动的照睡他的,完全没听到。

  “你这个混账东西,快给我滚开!”桃夭扯开嗓子怒声咆哮,声音大得都快将屋顶掀了。

  外头的兄弟们听到,神色暧昧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想是刁明太厉害了,让她“乐”得呼天抢地。

  “呃,真羡慕老大有女人可以抱。”同花打了个酒嗝叹道。

  “嗟!你个和尚跟人家羡慕什么女人,小心遭天谴!”胡芦讪然戏骂。

  他将酒倒入杯里很斯文的喝着,不像其他人以碗或直接抱着酒坛大口灌,那样太有违他的书生气质了。

  “老子又不是自愿要当和尚,而且老子也不是真正的和尚。”同花不服的反驳,“要不是老大硬要老子学水浒传里的那个花和尚鲁智深,老子也不会把一头头发全剃光。”

  “谁教你就长得像那个胖大和尚,你不当他当谁?像在下小生我,生来眉清目秀、机灵心巧,览遍群书万卷,胸中藏战将、腹内隐雄兵,是以人称智多星吴学究,吴用是也。”胡芦马不知脸长的自吹自擂。

  “没错,无用!”同花发酒疯的抓起酒缸就砸,“什么都没用,就只出了张贱嘴皮!”

  “同花,你砸错人了。”绰号“豹子头林冲”的铁枝一手接住飞向他的酒缸,稳稳的放下,径自沉默的喝着自己的酒,不与其他人笑闹。

  同花不由分说,再抓了另一缸酒朝胡芦砸去。

  其他弟兄对于胡芦和同花的争吵早已见怪不怪,什么黑旋风李逵、小李广花荣、霹雳火秦明、赤发鬼刘唐……等等,一众虚设水浒人物,也跟着喧哗哄闹,山寨里净是鲁汉子们的豪迈笑声。

  寨里的兄弟除了本名之外,都有个外号,均出自水浒传,而刁明则自比梁山泊的灵魂人物宋江,以满足他对水浒英雄的崇拜向往。

  话说回来,他们此刻对老大是既羡慕又嫉妒,想要女人却也不敢真的去抢一个回来,除非他们也有自己的新娘子可抢。

  厅中、房内,同样热闹,然而却是不相同的吵闹——

  刁明睡得像一头昏迷的猪,酣声像打雷一样震耳欲聋,吵得要命。

  桃夭喊得喉咙都哑了,他始终还是照睡不误,最后她累得只能放弃,任由他像树藤般的缠着她。

  如果她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而没有被他勒毙或压扁,她也许该去庙里烧香拜佛,感谢佛祖显灵保佑。

  不过说真格的,被他这样抱着,其实也不是很难受,反而有种无法言喻的充实与安全感,仿佛自己被保护、被需要、被爱……

  呃,她又在乱想什么?

  桃夭摇摇头甩掉不该有的错觉,无奈的叹口气,没过多久,她松懈下来,也不知不觉的沉入梦乡,梦到久远的过去时光——

  刁祖爷爷的丧礼上,她总是忍不住一直偷瞄刁明。

  她看见他面无表情,平静的与家人向客人答谢,眼眶似乎有点红红的,但没有一丝泪痕。

  葬礼过后,刁明静静的独自离开人群。

  她四处寻找他,找了半天,终于在刁祖爷爷的故居找到他。那时他背对着,但她隐隐可见他的肩膀轻颤。

  桃夭走到他身后,率直的开口问道:“臭刁明,你哭了吗?”

  他一顿,绷着俊脸旋过身,“我没有哭。”

  “你明明就在哭。”

  “我没有!”刁明眯着略湿的眼嘴硬。

  “有就有,干吗这么死鸭子嘴硬,刁祖爷爷一向最疼你了,哭本来就是应该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

  “是不轻弹,不是不能弹,刁祖爷爷是个好人,他老人家仙逝,我也很伤心……”说着,反倒是她的泪水先溜出来了。

  他绷得紧紧的脸柔和下来,“小妖女,你哭了。”

  桃夭用手背抹去眼泪,“我才没有,是沙子跑进眼睛里啦!”

  “你比我还嘴硬。”

  “我……哭就哭,怕你啊!呜哇——”她索性放声大哭,方才人多她不想这么做,可在刁明面前,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还真的说哭就哭啊!”刁明有点慌了手脚。

  “哼,总比你这个没血没泪的人好……呜……”

  他淡淡一笑,轻轻揽她入怀。

  “走开!别乱抱我,男男授受不亲……呜呜……走开啦……呜……下雨了吗?呜呜……”

  “嗯,下雨了……”

  多年前的情景在梦中重现,桃夭流着眼泪乍然醒来,睁开眼,仍是满室昏暗,月光从窗棂射入,如水般映洒一地。

  不知何时她已掉转姿势,与他面对面搂着,她努力抬头想看他,但犹是无法看清他的容貌。

  算了,等到天亮再看不迟。

  她心忖,又回想起刚才的梦。她怎么会梦到四年前刁祖爷爷的丧礼呢?又怎么会梦见那个臭刁明?

  记得当时刁明没在人前掉过一滴眼泪,但她晓得,当他抱住她的时候,他哭了,她从来没想过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不经意的,桃夭感觉额头及脸上有点湿湿的,有什么液体缓缓一滴、一滴的落下,她肯定绝对不是她的眼泪。

  真的下雨了吗?还是屋顶漏水?

  她用力抬头探个究竟,果然不是下雨了,而是……

  妈呀!这头猪竟然睡到流口水,而且还滴到她脸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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