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42)_凯琍_应天故事汇

四十二

　　我的故乡是屏东县恒春镇。恒春，永远都是春天，永远都是阳光。

　　有时候我好像全身热得快烧起来了，自己都不晓得该如何发泄这股热，隐隐担心着有一天会爆炸成碎片。第一次见到韩雨，我就知道我找到了答案。她好冷，但我的热就是为她而生的，我终于明白我存在的理由，只有在融化她的同时，我才能得到内心的平静。

　　我爱她，这是我人生中最肯定的事，本来不知该往哪儿走的我，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让我找到了目标：我要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

　　我很抱歉我常常要绑着她、缠着她、逼着她，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该如何留住她，但是我会以更多更浓的爱来弥补她。奇妙的是，向来都是冷淡无所谓的她，有时却会哭得稀哩哗啦，仿佛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小女孩，偶尔会跑出来捣乱，让她变得任性、脆弱又爱哭。

　　"怎么哭了？"我会这么问。

　　"要你管。"她会这么答。

　　是啊！我要管她，我怎么能不管她？我抱着她轻声哄慰，我喜欢她这样的可怜又可爱，因为只有我能看到，只有我能了解。

　　韩雨，多么的矛盾，多么的神秘，有时我觉得我像只绕在她身边的小狗，有时我又觉得我是她全世界唯一能停泊的港湾。

　　结婚五年了，我还是克制不了突来的冲动，在公司也好、在家里也好，只要她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就会猛然激起我无限的欲念，一定要立刻压住她、抱住她、拥有她！天晓得我想会如此渴望她？她就是有办法让我变成"野兽"。

　　激情之后，她或许会转过身背对着我，或许会神色冷漠地走开，但是，当我从背后抱位她，对她喃喃地说一些孩子气的傻话，她却又不会推开我，反而静静的听我倾诉着。

　　偶尔，她也会给我一个微笑，或是主动抱我、亲我一下。只是这样的温柔，却是我最依恋的温柔。我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想她就是我今生最大的课题，我要花一辈子的时间来解开这个迷。一个甜蜜的迷题、不是吗？

　　韩雨的独白：

　　我的故乡是基隆，雨都。

　　我出生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因此我叫韩雨，或许从那天起，基隆就一直在下雨，到我长大了都还不停下来。我想，我就这样淹没在冷冷的雨里，没有人会把我捞起来，我也不在乎。

　　第一次看见杨家豪，我就知道我找到了"小黑"。一样温暖的笑容，一样明朗的眼神，是那么专注而热切，仿佛我是全世界唯一的一盏灯。他让我想起小黑，深深刻刻地想起。

　　十三岁那年，有一天傍晚放学后，我一个人定在回家的路上，天还是阴的，云还是哭的，我的人生仿佛永远都是雨天。然后小黑出现了，它从某个角落向我奔来，用力摇着尾巴，张着嘴对我笑。我不认识这只陌生的小狗，我讨厌小动物，于是我退缩了两步。

　　但是它一直跟着我，一直不肯定，一直尾随我到家门口。

　　"走开！"我对它大骂。

　　但它还是在那儿，雨水不断落下，它喘着白色的气，以无辜的眼凝视我。望着它湿透的身体、期待的模样，我突然想哭，突然心疼得不得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拿它怎么办？我该拿自己怎么办？最后，我接受了它，它成为我最亲近的、最信任的伙伴，只有它可以进我的房间，可以陪我度过无数晨昏。这样的日子长达十年，我可以不要任何人，反正我总是一个，反正我有小黑。

　　当我进入"宇光科技公司"的第一个月，小黑死了。在它就要离开的那一瞬间，它还吃力的睁开眼睛，仿佛想看我最后一眼，仿佛有什么话想对我说。我请了三天假，哭了三天，我发誓我再也不要养任何宠物，不要任何爱的感觉。

　　但是，我却碰到了杨家豪，一个让我想起小黑的大男孩。我立刻就知道他喜欢我，因为那简直是太明显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就像小黑一样忠心地跟看我。我给过他很多考验、很多难题，因为这一次我不会那么简单便接受了。

　　他给我开车门、提东西，都是应该的，但是，他也对别人这么做，就让我完会无法忍耐、我要他只成为我一个人的，不可以这样对别人卑躬屈膝。于是，我设下许多诱惑和陷阱，让他无法自拔地爱上我。

　　那天我回公司找磁片，当然是个骗局。没想到他比我预料得还大胆，竟然把我绑起米，还敢那样对我......¨

　　总之，他吐露了心声，我却彻底打击了他，因为我要我的男人有出息、有本事，绝不能对我以外的人低声下气。我这是在赌，赌他的爱、他的坚持，他的自尊和自卑。

　　接着三年，我又何尝不是寂寞地度过？他常站在窗外看我，还打采无声的电话，我都很清楚，但还不到时候。直到他的货车上贴了"雨杨保全公司"的字样，我的等待才告结束。因此，我透露要辞职的消息，我晓得有人会传话给他。

　　果然没几天。他献出现了，看他穿着西装的模样，让我有点认不出来，但还是那禅螺张的语气、那佯渴望的眼神，所以我知道，他对我还是没变。要我当会计主任？那当然，除了我，又有谁能管他？一起在小小的办公室工作，一起坐那辆破破的货车，我却甘之如馆。

　　那晚，喝了一口啤酒、我就倒他的怀里，其实，我的酒量是全家最好的，但他却不必知道，只要牢牢的抱住我就好。同居的日子，就像回到了我跟小黑一超过的日子，很安心、很平静，但是他耍的愈来愈多，他不只要我的人，还要我的心。

　　要我认同他、要我生他的孩子、要我做他的新娘，还要我说爱他。他太过分了！我怕死了！

　　这世界上哪有永远的东西呢？他爱我也不过就这一段，怎么能持续到生命尽头，要是他又像小黑一样离开我，那我还有可能活得下去吗？尤其怀孕以后，我愈来愈爱哭，心中随时充满了某种说不出的不安感觉，不小心就会变成眼泪跑出来，我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是他的错，他让我尝到被爱的滋味，也忍不住开始去爱人了。

　　我早看出他在骗我，除了要订婚，他还要结婚，只是我不想点破他。

　　他是个需索无度的爱人，他什么都给了我，也要我什么都给他，这交易一点也不能打折扣。哭着哭着，我就这样嫁给了他。他满怀愧疚、他对我不起、他信誓旦旦，我都不理他，直到他又将我绑起来……

　　我爱他，我对自已承认了，但我就是不要告诉他。今生今世，我会让他慢慢懂得我，让他一点一滴看到我，但或许要到临终的那一刻，我才会告诉他这个秘密。其实，我对他也是一见钟情。初见的那一眼，我已明白我爱他。

　　就让我默默守着这秘密，就让我给他最后一个惊喜吧......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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